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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大雪。大雪令人想起“雪夜访戴”的故事,那是很能体现魏晋风度的著名传说。说来也有好多年了,魏晋风度成了深深隐于内心的一种情结。前几天写《月下笛》(元宵情人节)时候,也用了魏晋名士的典故。那首词写的有点穿越,后来在评论回复中讲到词的下片时做了一番解释,说自己欣赏岸芷汀兰的春色芬芳,更渴望莼羹鲈脍的闲适生活。《世说新语》载:“张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归。”人生适意,尽乎性情,也许是一种最高境界的生命追求。所以期待这种生活,期待不论雪雨阴晴,不论岁月流逝,但愿如同这个元宵情人节一样,安安静静地相会此生。也许魏晋风度是迄今为止,国人所能找到的一种最好的寄寓方式,我在自己的诗词文章中也不止一次地使用这些典故表达某种情怀。也许在假期的最后一天,结束了闲散自由的无所事事,今日大雪想到“雪夜访戴”的故事,要归之于一种回归工作本身的下意识吧。
《世说新语》载: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王徽之字子猷,王羲之第五子,于时卓荦不群,一任性情。 戴安道为当时隐士,善鼓琴,工于文辞,尤喜宴饮游乐。王子猷夜雪皎洁,感觉自然,颇有领悟。于是咏左思诗,由隐而思及隐居剡溪的戴安道。其兴骤然便要夜船往见。由山阴至剡溪,舟行一夜,次日方至。但到门前却又掉头而归,他的自我解释是: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以尽兴为旨,但尽兴便是得其真意,何必在于形式。这确实是名士追求的实质,颇有得意忘言之乐。 《世说》另载:“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显贵,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两相倾慕素昧平生,偶然相遇欣然命笛。但最妙的就是,吹奏之后,客主不交一言。这中间的妙处在于尽兴与得意。王要桓吹,是因为知道桓吹得好;桓为王吹,是因为知道王能欣赏。既然如此,一吹一听,意已相适,又何必交言?
现在想来“雪夜访戴”的极致就在于它超越了故事本身。我们生活在一个本体被日益扭曲和异化的现实中,但是在反躬自省中,又深深眷恋于人性自然的情怀,所以魏晋风度那种超绝的审美境界,以及逸然的人生追求,总是时不时的会从心底升起。也许对于很多浸润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知识分子而言,魏晋风度是一种永远的生命摹本,既寄托了人生理想和自由向往,也表达了社会态度与认识价值。现代社会在某种意义上限制和压抑了人性,并给人带来了某种异化,因而人需要一种适当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本性,即对自然、自由、自我价值的追求。但是因为现实的限制,这种追求又不可能是惊世骇俗的放浪形骸,只能从某种对自然和人性的尊崇中获得。所以如魏晋名士那样把性情与自然相结合,最终有可能抵达了一种境界,即用平和恢弘充满善意的心灵体味世界和人生,进而也有利于促成某种高尚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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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17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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