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与创造

武夷山

80年代初期，我曾翻译了埃里克. 牛顿（1893-1965，英国著名艺术史家）的《欧洲绘画与雕塑》（企鹅出版社，1941）一书中的一段话：

艺术家的想象力的本领，除了他自身的想象资质而外，并无其他限制。无论是人眼所能观察到的一切，还是人脑所能构想的一切，都是艺术作品的可能原材料。但是，手段的限制是确定的，并且是物质性的。舞蹈演员所能表达的内容，不可能超出其身体所能完成的动作。他受到重力定律、人体骨骼的性质、肌肉系统的行为等方面的限制。每种手段都有其自身的固有限制，同时，也拥有自身的固有可能性。作为艺匠的艺术家必须承认这些限制。在承认的同时，要想方设法充分利用它们。对于雕塑家来说，听其支配的各种材料----大理石、宝石、粘土、石蜡或金属----都有各自的表现方式；每种材料在限制着艺术家的同时又听命于艺术家的处理。真正的艺匠并不一定是能够最熟练地让手段服从自己的人；同样重要的是，他愿意让手段来告诉自己该做什么。

画家李燕先生（画家李苦禅之子）曾多次来我所作报告。有一次，他在报告中讲了与埃里克. 牛顿意思类似的如下几句话，我印象很深（大意）：

不要总觉着，无拘无束才是艺术创作的前提。艺术创作就是克服约束的过程。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谁都会骑，那不叫艺术；一个轮子的车，还得高台定车，这才产生了高超的杂技艺术。

同理，在科研上，也不是无拘无束就一定好。举个小例子，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后期，美国人和德国人展开了激烈竞争，都想率先研制成功喷气引擎。当时遇到的技术难题是：若想引擎的马力大，就得在单位时间内向引擎内注入更多的燃料，结果，燃烧过热导致材料疲劳，引擎失效。美国方面的科研团队非常有钱，他们就把研究重点放在抗高温合金的研制上。德国科研人员没那么多钱，只好另辟蹊径。他们采用了旁通技术（Bypass，或者叫涵道技术），也就是使引擎的叶片和其他零件都成为“镂空”式（HollowOut）的，直接用流经叶片的空气对其进行冷却，效果很好。这场竞争的结果，是受经费约束较严重的德国人反而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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