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野外考察途径泸定，在大渡河畔的公路边上采集到了一株草本植物（照片1，2）。在野外不认识，带回了所里给孙航看。那时我和孙航在一间办公室，我痴长孙航几岁，分类学功底比他要差了很多。之前我有不认识的植物总是向他求救，而他很少有不认识的。久而久之养成了我遇到不认识的植物，不是先鉴定，而是直接向孙航求答案。不想这一次他也不认识。我又拿着标本和照片去请教了李锡文，李恒先生也未得到满意的答复，于是将标本带到吴征镒先生办公室求教。这一次先生未能向平常一般，看一眼就告诉我是什么。先生那时正在忙着撰写几本重要的专著，不忍心过分打扰，就将标本带回了办公室。从事分类学研究的学者都知道，上述几位学者都是中国植物分类学大腕级的人物。征镒师更是分类学和区系学的泰斗，主编了半数卷册的《中国植物志》，又和Peter Roven联合主编了英文版的《中国植物志》“Floraof China”。如果他们不认识的植物，那一定是“奇葩”了。听说李锡文，李恒和吴先生都没有认出这份标本，孙航也来兴趣。一天中午小酌了几杯之后，我俩搬来显微镜，拿出解剖针，打开工具书，开始鉴定这个标本。20-30分钟后便有了结果。然而，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这个大家都没有认出的植物竟然是报春花属的密裂报春（Primulia pycnoloba）。报春花属是一个大属，对高山和温带植物有所了解的人，辨识报春花属并非难事。我的分类学再不济，报春花还是认识的呀。我可以认不到种，但是属应该是认识的。再说了上述几位高手怎么也该认出是报春花吧。但是当我再看看标本又查了查资料，对他们认不出来原因，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首先从形态特征看，密裂报春和它同属的兄弟姐妹都不太像确实奇葩，其次这个标本在国际上仅有5份标本，国内有两份。而且从上世纪三十年代以后，这个植物就再也没有被采集过。泸定位于大渡河的腹地，上世纪80年代，国家组织过大规模的横断山的综合考察，如果没有标本记录的话，那么就算说从上世纪30年起，就没有植物学家见过这个植物了。

图1 密裂报春（Primulia pycnoloba）

      图2密裂报春（Primulia pycnoloba）

今天下午又路过泸定，我在当年停车的地方搜寻密裂报春，现在的大渡河边修起了漂亮的二级路，路边理起了整齐的排水沟，原来路边密裂报春生存的环境已经发生的很大的变化。不知是我的寻找还不够仔细，还是这个物种在大渡河边已经不存在了，但愿是前者吧。大熊猫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旗舰种”，凭着憨态可掬的模样征服了全世界人民，每年有不计其数的经费投出到大熊猫的保护中。其实有许多植物的濒危状况比大熊猫要严重的多，比如：百山组冷杉，普陀鹅耳枥，华盖木，西畴青冈……，哪一个的濒危状况都超过了大熊猫。

当面我们宣传保护生物多样性重要的时候，当我们为某个物种争取生存空间的时间，常常会被问起，少了一个物种会怎么样？我也问自己；少了一个物种会怎么样？这个问题还真是一两件话说不清楚，道不透。对于这个问题，Peter Raven的夫人有过一个精妙的比喻，她说中国有那么汉字，少了一个会怎么样？是呀少了妈妈这个词，我们还可以叫娘，再少了娘呢？也行还有母亲可以用，再少呢？

版纳植物园为了保护生物多样性推出了一个“零灭绝计划”，在讨论的时候，有专家提出来说为什么要是“零灭绝”，零灭绝做不到，现在90%以上物种能得到保护就不错了。这也是一句大实话，如果真是这么做，问题来了。我们去挑牺牲谁，保护谁？“只有提零灭绝才最科学，是最合理的”，在保护生物多样性真的是“一个都不能少”。版纳的“零灭绝计划”正在通过版纳推向全国，但愿这个计划的实施，地球上的物种，不再因为人为的原因而灭绝。

2015年8月16日凌晨记于四川冕宁丽都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