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吕启祥《<红楼梦>校读文存》印象【许映明《举烛映明--红学评论集》2025】

推荐许映明文  黄安年的博客2025年11月30日发布 第38230篇

 【原载许映明著《举烛映明--红学评论集》第556页，美国华侨出版社2025版。】

        中国红学会副会长赵建忠教授于2024年2月底，快递吕启祥老师的《<红楼梦>校读文存》送我，我才有幸欣赏，阅读吕老师的这部47万字的红学著作。首次读吕启祥老师的红学文章，是2011年傳光明主编的《谁解其中味》其中一篇《王熙凤的魔力与魅力》，之后又读到黄安年先生在网上发表吕老师的《勤耕博 采宏图大观----试说文彬治“红”》，笔者并将此大文编入拙著《石头之子----胡文彬与红学》。2021年5月，吕老师一篇追念胡文彬老的《性情中人----思念文彬老友》，笔者读罢感慨万分。吕老师治“红”50年，见证了新中国红学发展的每一个阶段与“梦”外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此可谓她是如数家珍了。然正是文彬老鉴于红学界的错综复杂曾感叹道: “谓宁府混浊，惟有石头狮子干净，吕姐乃红界石狮子也。” 文彬老对吕老师的评价，间接说明她在红学界的为人处事，坚守做人的一分良知。必须一提的是， 2020年，笔者将吕老师的《勤耕博 采宏图大观----试说文彬治“红”》编入“石头之子”时，文彬老重读此文之后热泪盈眶，并告诉我，“知我者吕大姐也”！由此可见，自1975年吕启祥与胡文彬他俩初识于红研所校注小组(校注人文版《红楼梦》)，真挚的友情一直持续至胡文彬2021年5月1号逝世近50年。而吕老师在追思文彬老的文章开篇痛心地道:

        天丧文彬。从他得病到离世，是如此匆促，我像被雷电所击，失语、麻木，恍恍惚惚。

        吕老师与文彬老近50年的友谊，在追思文章中坦诚地剖心迹，并深情地说:

        我以性情中人视他，包容他的纵情出格之处，和而不同，体之谅之，维系着一份虽淡泊却真诚持久的情谊。他关心我出自真情。当我被误解和伤害时即仗义执言。他常能对我说些肺腑之言，随性之感，他曾发微信给我说，“我心中焦虑，有时真的烦躁不安。我把你当作唯一的老大姐说说心里话！”我珍视这份情谊和信赖。

       综上所述，虽有点走题，但所言却有助于了解红学界两位同事的真挚友情。回到主题来，当我怀着对吕老师的敬仰之情，有空便拿起《<红楼梦>校读文存》阅读，重点划线，思考，感悟，总体上对吕老师50年的红学学术生涯有一个客观的基本认识。本书由“红学基础”丶“红楼文心”丶“感念师友”，“附录”四个部分共40篇文章构成。而在第一编“红学基础”，将《鲁迅与绍兴会馆》作为前篇文论，吕老师在导言是这样说的:

        这一编，构成了本书的主体。将有关鲁迅之文置于前篇，不仅因为他高度评价了《红楼梦》，更因为鲁迅作品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宝贵的精神资源，也是我进入红学领域的学术准备。

       吕老师这篇“鲁文”三万字左右，写于2003年春末。从文章的字里行间看，我们了解到吕老师怀着对鲁迅先生深深的敬意，且绝对是岀于真情。因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吕老师在唐弢丶王瑶等的指引下，她有幸参与过《中国现代文学史》有关鲁迅的初稿编写，之后在大学里教过相关的课程; 特别是鲁迅先生对《红楼梦》的洞见非同一般。因此，吕老师撰长篇大文深情写鲁迅丶赞鲁迅，便在情理之中，此更是体现了当代知识分子一种思想情怀丶文学情怀，诚如她在文章开篇所说的: “鲁迅作品对于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知识分子而言，是极其宝贵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读鲁迅，有固本培根之效，使我们永远葆有民族的自信心和文化的原创力。” 尽管吕老师上述所论短短64个字，却道岀了鲁迅作为一位中华民族的革命家丶思想家丶教育家，中国现代文学的先锋战士的定位。吕老师本篇“鲁文”，有关《红楼梦》内容重点在第三章节的“红楼梦的真知灼见”。其五千多字的论述，将鲁迅的红学观点进行客观疏理辨析，其文亦是笔者目力所及的一篇红学优秀文论。其中吕老师论道:

        对于小说的主人公贾宝玉，鲁迅着眼的是他“爱博而心劳”这样的思想性格特征。所谓“爱博”或云“博大的爱”似应包含两层意思:其一是这种“爱”是广义的，包括亲近、爱惜、尊重、同情等;因此，其二这“爱”所及的对象也就是比较广泛的，不限于黛，不限于钗，不限于湘，也包括紫鹃、晴雯、鸳鸯一干人和更加低贱的小丫头以至伶人等。这的确是贵族公子贾宝玉十分独特的难能可贵的地方。唯其“爱博”,所以“心劳”,以致遍被华林的悲凉之雾独有宝玉能够呼吸领会，这也就是说他的感觉最敏。

       “爱博而心劳” 一语岀自1924年鲁迅的著作《中国小说史略》，然其言经吕老师的深入解释，贾宝玉在“梦”里的整体思想情操，个性丶本性随之显现无遗。笔者亦曾经写道:宝玉之情确实来自其天生秉性与其灵魂深处的自然绽放; 换言之，宝玉的潜意识与他的基本思想，其核心则来自他主张人人平等，尊重个性与其博爱精神。宝玉此“精神”与宋代欧阳修的“大仁博爱而无私，未尝违物” 是一脉相承的。当然，鲁迅“爱博而心劳” ，只是评点宝玉思想情操的一个缩影。而作为“梦”里第一男主角贾宝玉，笔者用“七彩人生”概括之。说宝玉丶论宝玉丶必须采用多维度，立体纵横对其分辨，不然，无法对其有一个客观的评判。

       本书第二编“红楼文心”，吕老师在导言说: “这一部分是对《红楼梦》作品文本研究的一个缩影。” 而《<红楼梦>与东方女性之谜》作为首篇。此文是吕老师1993 年10月参加浙江平湖召开的纪念《红楼梦》 出海200 周年学术讨论会而作，其要点亦为同年11月在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会中心举办的讲座上的发言。“东方女性之谜”8000左右字的篇幅，读之畅抒胸意，正所谓善用笔者数千言而不厌其详。吕老师开篇直接论道:

       《红楼梦》所揭示的东方女性之谜，是民族文化之谜，也是女性自身之谜，更是宇宙人生之谜。我们可以从各个层面上来解读这部作品，从而更多地认识自身，更好地走向世界。

        上述引文虽不长，然吕老师不愧是红学界一位大家，她用宏观大视野，将《红楼梦》的思想性丶艺术性推向高峰丶推向无限宽广的空间，论述作者曹雪芹创作巨著《红楼梦》的伟大成就。如果笔者没读错的话，本篇吕老师从客观感受切入，并用审美视线对“梦”里部分女性主次角色所处地位，才学，行为举止，以至个性，形象等，作了社会心理学独具的审美眼力，她客观地论道:

        中国传统女性气质或即所谓“东方女性气质”常为人们称道，东方女性为了这一美誉曾经经历了无尽的苦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红楼梦》展现的“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画卷，已经对此做了深刻的写照和发出了深沉的叹息。一般地说，温顺贤淑或者娇弱纤细都寓含着容忍、克制 含蓄、内向一类品性，其前提往往是她们的依附性。

     百年新红学，文著汗牛充栋，然能够成为范文者不多。以本篇而言，其深层意蕴，审美内涵，价值取向，人文景观等，为读者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读“梦”感受，把握审美对象的体验，如论林黛玉吕老师是这样讲的:

       “红楼女性中，最富于个性意识、最重心灵自由的，自然要数林黛玉。即便是黛玉，同样不能免除这种包裹和压抑。她同贾宝玉之间那种中虚虚实实的试探、真真假假的印证、曲曲折折的沟通，真是一波三折，肠回九转。有时也发生唇枪舌剑的对答和旁敲侧击的暗示，更像打哑谜一样，禅宗的机锋和顿悟，竟成了东方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绝妙外壳和最佳契机。”

        本书第三编“感念师友”吕老师在导言说: 各文写作的时间不一丶长短不一，都岀自我的真实感受和真诚怀念。而吕老师这篇《勤耕博 采宏图大观----试说文彬治“红”》是笔者读过几遍的一篇深厚文评，之前亦曾经写了一些不成熟的文字: 

        因这篇大文是吕启祥先生为《红楼梦与台湾》一书出版后专门撰写的文评，她对胡先生几十年的红学学术成就、学术风格、学术态度、家国情怀、史学视野等作了高度的评价。而“评价”是真心实意的，丝毫没有夸大其词，正如她在开篇导言所说的“……虽不见得全面和深入，却是真实诚心的。”以笔者的经验与见识而言，凭一份“真实诚心”去撰写文评，自然胜于不切实及的客套话。所以，吕老师的文评，犹如古人所云:“文生情，情生文”，此乃非诚心者不能写也。故吕文通篇述赞，充满盈溢之情。以笔者所见，凡写文评者，有人喜欢满篇学术之语，有人善于心语谋篇。前者以显学究作派，后者以文绽放温馨。所以，读了吕老师这篇《勤耕博采，宏图大观----试说文彬治“红”》大文，心语处处可见，温馨无处不在，是一篇红坛文评范文。吕启祥与胡文彬他俩是几十年的同事，彼此在红学学术领域的创见，相关的社会活动，为人处事等方面是互相了解的，故吕老师所撰写这篇“红文”读了极其亲切。文中感人的德音，慧语，温如春水，暖人心房!笔者反复读了几遍，感同身受。然善纵笔者，数千文题极工，篇幅布局极妙。谓之“大文”者，文者贵在用心撰写，感情投入，所论文事自然真切可信，言之有物，盈篇满藉。通观吕老师笔下近七千字的文评，博而不杂，实而不虚，堪称是一篇文厚理深，让人读了为之动容，为之击掌之大文。吕先生学术正派，理论有深度，阅读有眼光，是红学界不可多得的一位红学大家。只要读者认真细读本文，欣赏她笔下的精语妙句。她独特的文风、文采，让不少须眉都自叹退“一箭之地”也!读吕文，欣赏文彬老的学术风格以至他对新红学的贡献，此乃读一文得两家文之益也。

        由于篇幅所限，笔者只能从本书三编各选择其中一篇文章作为标的而“说三道四”。

       2024年3月6日于禅城季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