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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因姑姑去世,我请了两天假,赶回去参加她的葬礼。
二十多岁时,需要请假去参加的常是同龄人的婚礼;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身边的葬礼多了。
晚上一开完会,我便急匆匆地往火车站跑去。到达目的站的时间显示是晚上10点半,而从目的站到家还需要近2个小时的时间。在广州务工的哥哥知道这个情况后,早早地就给我叫好了“滴滴车”,说司机是他的一个朋友。
在经历了在出站口被“黑的”师傅包围追问、不断和哥哥的朋友确认各自的位置后,我终于他“相认”,坐上了车。
车里残留的烟味让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快。我想起网上曾经讨论过的“为什么网约车总是臭臭的”,什么也没说。
“不好意思哦,妹妹,我对这里不太熟悉,加上’吊梢‘那段路上起了大雾,来迟了一点。”
“没事,安全第一。”不知怎的,“妹妹”一词又让我感觉不快。
随后,我们聊了很多。我本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但考虑到他是哥哥的朋友,加上时值深夜,我担心司机一人开车容易睡着,于是硬着头皮与之断断续续地聊着。
“妹妹,听你哥哥说,你回去是有什么事吧?”
“嗯,我亲姑姑去世了。”
“那是要回去的。”他感叹道,“人啊,这一辈子,你说说该怎么说!”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其实干过不少事儿呢。包子铺开过,米粉店也干过两年,麻将馆也开过,去深圳打工也打过。后来又想着开挂车,去学C照,就是那时和你哥哥认识的。这不,去年开始,又开起了滴滴车。”他打开了话匣子。
“哦。开滴滴车挺好的,每天可以接触不同的人。”
“你说得对。就说白天吧,遇到一个要去万坪’烧纸‘的乘客,上来就问我:手里拿着花圈和香纸,愿意拉吗。我说:那有什么不愿意的,谁家不会遇到点儿事啊,妹妹你说是不。”司机笑道,“那个女的说,上一位接单的师傅听说她要带花圈,取消了订单。我可不在意这些。”
“你是个好人。”
“后来,那个女的给我打赏了50多元钱。你说说!”我听出了司机语气中的得意。
“没办法。三个孩子要养。老大去年考上了大学,老二读初中,还有一个小的,3岁。”他语气轻快,“老大在怀化上大学。”
“怀化学院?”印象中,在怀化的大学,我只知道怀化学院。
“是的,你知道?“司机兴奋地说道。
“当然知道,很厉害的。这是一个挺好的学校!”我奉承道。
”哪里好哟!孩子自己想去,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司机说,“之前是二本嘛,刚升了一本。”
“那更好了。”我说。
“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老三太小,他妈妈去外地打工了。平常我要带着他。有时我出车,也把他带在车上。”
“那真挺辛苦的。”我说。
“妹妹,你在城市工作,在城市买房了吗?”司机问。
“买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有自己的房子了,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厉害的?欠了一身债不说,房子应该不是大多数年近不惑的人的主要问题了吧?当然,以上的话我没说出口,只回了一句:“还好。”
“妹妹,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今年也快五十了,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呢。我住在财新宾馆对面的出租屋内,那地方你知道吧。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应该感觉不错吧。“司机羡慕道。
“也就那样吧。上班可远着呢,每天挤地铁。”
”地铁我坐过一回,感觉不是很好。当时我妈生病了——去年她不是去世了嘛——我带她去长沙看病,回去的时候我坐了一回地铁。”司机说,”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坐过高铁呢!你说,它是不是和地铁一样?”
“哦……“我想安慰一句,但不知如何开口,”是的。地铁跟高铁其实差不多。”我带有一丝愧疚地说。
“地铁多麻烦呐。你说,为什么人都想往外走呢?我小时候,一家人几乎天天在一块,那时多好啊。现在,老婆在外地打工,孩子在外地上学,毕业后肯定会留在大城市,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司机伤感道,“我还是喜欢待在老家。”
“老家也挺好的。”我言不由衷地说道。对于我来说,“往外走”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虽然现在看来,也许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看了一眼手机,此时已是凌晨一点。
此时,又走到“吊梢”那片多雾的地带。司机放慢车速,车子在黑乎乎的山间缓慢行驶着。两道灯光蜿蜒前进,车中坐着两个失意人。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一排排模糊树影和山影,我想,人到中年,有时就像走进这片山雾一样,内心有点不安,前途也未卜,但你知道,你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哪怕慢一点,也得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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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4-26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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