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望窗外，月光下灯影幢幢，影影绰绰的树影摇曳铺地……

一杯绿意，茶烟袅袅，在书桌一角静候。突然想起，临离开法国回上海的前一天，特地绕道去了一家咖啡馆去看看，那已经是店家关门放“夏”假期，空空的隔街拍了几张照片。说是突然想起的，其实是有好多次，早上出门遛弯的时候，都会绕道过去，去瞧一眼那位喝咖啡的又不知姓名也从没有打过招呼的“老朋友”。

在法国，街头随处都可以看到各式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就在一街角的拐弯处，沿街楼下是喝咖啡的，楼上是一家挂二星有百年历史的旅社。以往路过时，也没有特别在意，能看到稀稀松松的三二顾客，个个标配：一小杯（如酒盅般大小）咖啡，一块羊角面包，端坐、凝神，或一张报或一份杂志……直到有一天，应该是连续有几天，看到有一位总坐在咖啡馆最偏远靠墙座位的老先生，四四方方小桌子上，多一本厚厚泛黄了的书、一根粗粗黝黑的雪茄，前面放着一个铮亮烟灰碟。微微弓着背，平静且专注，不时还用手指缓缓摩挲着平铺的纸，仿佛在与字里行间的灵魂说着悄悄话，由此遛弯回家的时候也会特意原路返回，就为看看这道风景。

好多次都想能看一眼这位老人的面容，希望正遇到他抬起头，对上眼神时能幸运地给他一个由衷的笑脸。那么专注的神态是文字所难以形容的，从容和宁静，只能去意会，难以刻意描绘，这份自足与松弛，这样优雅与自我世界相处的自在，着实让人心动。清晨街边咖啡的浓郁是喧嚣的，就像在欣赏心中神往的美景，从昨夜未尽的梦里醒来又沉浸在自我的境界里。在准备回国的日子里，想着再去瞧一眼，算是向这位老先生行一个注目礼作为告别，那次去的时候只见小方桌上静静躺着短短的雪茄，厚厚的书却是敞开着……羊角面包还没有上桌，咖啡应该已经抿过，白色咖啡杯沿上有一道浅影，晃动过的咖啡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到家后，乱翻书时，看到陆谷孙先生在给斯蒂芬·金《写作这回事》书作的序“金先生说写作环境切不可富丽堂皇，而是愈简朴愈好，书桌也不必求大，书房只需有一扇可以关上的门把作家闭锁在内就可以了”……“有人建议为我制作一张马蹄形长大书桌，为我所婉拒，结果至今仍在先父传下的书桌上写字，其面积还不及大学生新建宿舍中的书桌。书桌上方支一台灯，投下的光圈不大，被我称之为an oasis of light（沙漠绿洲般的一片光）。作文的时候，灯光所及便是我的全部心智天地，光束愈密集，就愈能收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之效。想来，金先生说，‘关上门，把世界锁在门外’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咖啡的苦涩，茶叶的回甘，一西一东，天下读书人的松弛、沉浸感是相通的。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会在《论写作》中找到可与金先生认同的内容，从而加深亲切感”的感觉，无疑是一种在喧嚣空间里把握自我节奏的定力。

一方凳，一竹椅，一杯茶，或许再戴一副老光眼镜，看树枝在风中摇曳，有小鸟在树丛间掠过，翻一本说不上名字的书，也可以是一张旧报纸。偶尔励志，偶尔自喜，不太自律，也不去自责，也不去想什么时候“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杯中乾坤，皆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