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一章原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什么意思？对此作出准确的释义，对于读懂《道德经》全篇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是《道德经》开篇的第一句话，也是《道德经》全篇思想内涵的总括。一旦对这句话作出了偏颇的解读，也就可能导致对《道德经》全篇思想认识的偏差。

“道可道，非常道”句中的第一个“道”字的含义，是很明确的。作为高度抽象的哲学范畴，即表述“自然世界以及自然万物的总规律”，也就是《道德经》全篇的核心概念——“道”。而第二个“道”字和第三个“道”字是什么意思呢？通行的释译都为“言说”。是否准确，值得深究。因为，先秦的文献之中，“道”作“言说”的例子极少。如，屈原的《离骚》之中，“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悔相道之不察兮”、“吾将远逝以自疏；邅吾道夫昆仑兮”各句之中的“道”，均不可作“言说”释义。《论语》全篇中大约有87个“道”字，勉强可作“言说”解的仅有一句，其他均不可作“言说”释义。《说文解字》对“道”的释义是“道，所行道也”。“道可道”之中后一个“道”的含义，就是由“所行道”而引申的动词，可释为“践行”；“非常道”之中“道”的含义，就是“所行道”的本意。因此，“道可道，非常道”的含义应当是：“道”是可认知、可践行的，但不是那种可以完全清晰刻画的认知方式，也不是那种可亦步亦趋的践行路径。

本章的哲学意涵：自然世界、社会系统都有其客观规律（客观规律的总和可称之为“道”），人类或可通过理论思想、理论模型来拟合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并践行这一认识规律（理论认识、践行路径，称之为“可道”）。但是，任何理论只是人类的一种认识，自然世界、社会系统的客观规律并不能被人类全面而清晰地认知。“无”，用以定义抽象事物的初始状态，事物的本质；“有”，用以定义具象万物的形成源头和本质。讨论“无”，意图理解抽象的精妙深邃；讨论“有”，则意图了解万物之间的差异（物与物之间的质变条件、边界）。“无”与“有”，同出一源，前者表征一般抽象特征，有其抽象深刻之妙；后者则表征差异具象特征，有其细化具体之妙。抽象之包罗万象于一理，具体之万物万象，一切事物，都可从抽象和具象的玄妙中去认知，以其所认知的规律去践行。

转摘自《<道德经>新识及其生态文明启示》，钟茂初著，光明日报出版社201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