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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海与Ocean

已有 5017 次阅读 2010-10-13 09:15 |个人分类:诗歌|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碰到几本影印的“现代文学名著”,都是七八十年前的旧本,选了几家,如《曼殊小说集》(苏曼殊)、《海滨故人》(卢隐)、《达夫游记》(郁达夫)、《春醪集》(梁玉春)、《巴黎鳞爪》(徐志摩)……
 
先翻阅“诗僧”苏曼殊的,因为久闻大名而没读过他的东西。一下就翻到《断鸿零雁记》(第七章),说他在太平洋上航行,“茫茫天海,渺渺余怀”,于是读别人送他的英文诗,感觉拜伦犹中土李白,天才也;莎士比亚犹中土杜甫,仙才也;雪莱犹中土李贺,鬼才也。【我也说过,一本英国的浪漫诗选,就像我们的李白、李贺、李商隐的诗选。】
 
他读拜伦《哈咯尔游草》(即Childe Harold’s Prilgrimage,Childe Harold是个年轻贵族,是作者的“化身”,诗也像作者的自传。)“至篇末,有《大海》六章,遂叹曰,‘雄浑奇伟,今古诗人,无其匹矣!’”于是“濡笔译为汉文诗”(我这儿只抄最后一节):
…… ……  
苍海苍海,余念旧恩。儿时嬉水,在公膺前。 
沸波激岸,随公转旋。淋淋翔翔,媵余往还。  
涤我胸臆,慑我精魂。惟余与女,父子等亲。 
或近或远,托我之身。今我来斯,握我之鬊。  
余既译拜伦诗竟,循环朗诵。时新月在天,渔灯三五,清风徐来,旷哉观也。”(我偷偷地怀疑,这是太平洋上的景观么?)
 
我找来原诗,发现那几节是Canto 4的CLXXIX(这个数是多少呢?幸好我们的古人从来不用甲乙丙来计数)以下六节。上面那段译文的原文是: 
CLXXXIV  
And I have loved thee, Ocean! and my joy 
Of youthful sports was on thy breast to be  
Borne like thy bubbles, onward: from a boy 
I wantoned with thy breakers — they to me  
Were a delight; and if the freshening sea 
Made them a terror —’twas a pleasing fear,  
For I was as it were a child of thee, 
And trusted to thy billows far and near,   
And laid my hand upon thy mane — as I do here.  
对比之下,很难说那是翻译的诗。和林纾译小说一样,如此译诗,似乎也可以不懂英文——只需要一个人来转述每行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诗还是读原文好。
 
不过,翻译这诗的,似乎不是曼殊自己,而是国学大师黄季刚黄侃)——黄先生有《代苏玄瑛译拜伦赞大海六章》,还附记说:  
昔木华、张融并作《海赋》,以彼巨笔,赞咏大瀛,此土已难再遘矣!拜轮西土诗人,其托想类情,或殊华域;而瑰诡华妙,实可叹称。己酉春夏之交与曼殊同依太炎,暇日译此,愧未能适合本意也。【章太炎也译了其中一节。】  
现在英译中国古诗,都是二重翻译——先把古诗译成白话,然后将那白话译成英文。英文虽然也分古今,但读起来我们都觉得是“白话”。古代白话文的存在说明古人的口语和书面语之间隔着一条鸿沟,那么思维与表达肯定也隔了一层东西。这种影响,也许至今还在呢。
 

1930年版徐志摩《巴黎鳞爪》,闻一多画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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