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行旅之星——记“小朱舅舅”

授权发布吕启祥文 黄安年的博客/2020年5月9日发布（第20708篇）

  按：现在发布吕启祥13年前的撰写的散文，读来当年的云南行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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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说说这个称呼，挺特别。只因这篇短文的主人公是我们云南之行东道主BS公司老总龚道明君夫妇的舅舅，也是公司成员，按中国传统习惯，我们应随晚辈（如学生、子女）称呼，故叫舅舅；又因其比我们小十多岁，让我们喊他小朱，两者合一，称小朱舅舅，最为恰当。此番来云南龚道明君夫妇把我们这两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拜托给了小朱舅舅，因为他内行、可靠、热忱。三人成众，他是我们的领队、是司机、是导游，还全方位地照管我们的食宿。九天来，我们跟着他，行程逾三千公里，从滇中到滇西北和滇西南再返回昆明，直至送我们到机场，可以说须臾不离。这是缘份，也是我们的福分。

时下年轻人心目中有歌星、影星、球星等等，小朱舅舅则是我们心目中的行旅之星，凭借他的识见、经验和挚诚散发出的光和热，照亮和温暖我们的整个行程。

古人说行路难，或曰蜀道难，其实云南的公路多依山而开，盘旋上下，或跨越深沟急流，道路同样不容易走。为了不走或少走重复的路,多看一些州县,小朱舅舅驾车载着我们既走了新修的高等级公路，也走了年久失修的老“国道”。如今在宽阔平整的高速公路上行车已是稀松平常，而在坑漥狭窄的老旧公路上颠簸则是难得的体验了。我们从滇西北的大理往滇西南西双版纳的景洪所走的214国道，几乎近一半是这样路面，路龄有几十年之久，路基有的地方下陷，路面铺有石子，坚硬段还可走，石子流失变成土路或被超载运输车压得高低不平的路段，则难走了，特别是遇到几段被山洪冲毁的路面就更不易通过。有一处在修理涵洞时卡车陷于沟中，将路阻断,，不得已须绕道而行，而在绕行时顶头数辆大型货车鱼贯充塞，在仅能通行一车的低漥弯道上，既要准确判断把握时机，又要高超技术穿越弯道，如果互不相让，那就谁也动弹不了。那些高大笨重的货车还有翻车的危险。面对此境，小朱舅舅操控自如，履险如夷，顺利通过。在他的行车经验中，类此情况或远甚于此的，见得多了，实在算不了什么。他曾开过旅游客车，走过各种道路，积累了丰富的驾驶经验。此番龚君提供的丰田PRADO性能好，底盘高，适应性大，可载八人，且为去年底刚买的新车。当然，好马更须好驭手，以他的开车经验载上我们两人，可谓“小菜一碟”，稳当之至了。虽如此，他依然小心谨慎，严守交规，放慢速度；就我们而言，能经受这样的长途颠簸，也算考试及格了。

车行各式各样的路，为的是一个又一个目的地。从昆明近郊的石林、九乡，直上滇西北的大理佛国、苍山洱海、丽江古城、玉龙雪山；转而掉头折回，沿澜沧江直下滇西南，到达西双版纳的首府景洪市区，再到民族村寨、直至原生态的热带雨林。一路之上，无论是寺庙佛塔、古城街巷还是园林景区，在小朱舅舅的指引下，都能在时间和体力所及的前提下，取其主，舍其次，路线合理,错开人流,达到效率的最大化、最优化，完全摆脱一般游程和导游的限制。比如我们到达丽江天色已晚,就看古城夜景,走街巷,过石桥,探古井,感受男女对歌的热烈氛围.次早参观木府,游御花园,登万古塔,从后山下来,节省了时间和体力；南部的橄榄坝和植物园是必到之处,我们恰与旅游团错开,赢得了空间；加之我们夜宿植物园,傍晚尽量多看主题园,清晨进入热带雨林。这都得力于小朱舅舅的运筹。有时到达一地天色已暮，而寺庙山门仍开，我们就会拾级而上参观礼拜；有时该处并非著名景点而很有特色，如玉峰寺的百年山茶之王、“环球第一树”，盛开万朵以上山茶花，一位年已九旬的纳西族老僧微笑坐在他毕生养护的这棵山茶树旁，老人的生命似乎已与这棵枝繁花茂的老树融为一体了。汽车沿澜沧江行驶时，小朱舅舅如数家珍地告诉我们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水库和电站，我们在最大的漫湾电站停下，上大坝观看蓄水闸门和发电机组，正是这些水库和电站为山区农民走向富裕之路创造了条件。在我们所经的每一座城镇，小朱舅舅都会随即指点其地貌和气候特征、居民状况、以何营生、有何特产，以至一些新的科学发现和建设工程都逐一介绍出来。如地属勐腊的曼迈水库新发现一种水母，是动物的活化石；又如归程所走的是国内第一条在热带雨林地段所建的高速公路，还经过了世界第一高桥红河大桥。总之是略人所详，详人所略，补人所缺。当然标志性的建筑、有特点的景物是不会漏掉的，比如北回归线所经我国最西端的城市墨江，尽管没有时间登山进园，但仍特地停车，从远处清晰地观察北回归线标志塔。又如车经玉溪天色已黑，我们仍进市区在遐尔闻名的红塔集团所在地兜了一圈，拍下了被灯光点缀的雕塑和象征企业精神的“山高人为峰”石刻。

这里要特别叙述小朱舅舅精心安排的食宿，他很体会龚君的嘱托要我们旅途吃好住好，又很理解我们不希高档只求安静寻常的平民化习性。他找的住地和餐馆都安全、卫生、有特色，常常令我们见界大开。我们一天换一个住地，共历七个宾馆，其中最有特色的是洱海边上五朵金花的故乡蝴蝶泉附近一个由白族民居改建的金泉酒店，门面并不起眼，但入内院宇宽大，两层楼房，深灰色房顶，四角飞檐挑空，周围出廊，木质雕花，扶梯园转，照壁的纹饰图案具有白族特色，院中花木苍翠，雅致清幽，因非旺季，又是夜间，几无住客，极其安静。说到吃，可圈可点之处更多啦，让我们感受了许多“第一次”。兹举几例，如临沧佤族特色的一餐，有芭蕉心红烧肉、琵琶叶蚕豆汤、茴香炒红饭豆、野胡椒炒肉末、凉拌野芹菜水豆豉。在橄榄坝吃的傣味农家菜，有酸笋土鸡汤、鸡蛋炸苦叶、炒野生甜笋、炸牛皮、芭蕉叶包烧酸牛肉，主食有菠萝饭、荷叶包糯米饼。此外，诸如用薄荷叶做汤或油炸、炒杜鹃花、南瓜叶、抽筋草、蕨菜、臭菜、撇菜等，都是我们生平第一次吃或知道它是可以吃的。肉类则不论猪肉或牛羊肉都是野生的，鱼类包括小鱼干不是洱海里的就是澜沧江或者其他河流的，均非养殖而属自然，都是绿色食品。就餐的环境也有特色，最有意思的是一天已经午后一点多，我们在傍山公路行进时被一株满树怒放的紫红色叶子花（三叶梅）所吸引，那里面竟是山里人家所开“汽车旅馆”式的小饭店，名曰“银河”，后面靠山搭有一大凉棚，顾客仅有我们仨，小朱舅舅为我们选定一大口羊肉火锅，涮进薄荷叶等大盘新鲜菜蔬，其时暴雨骤下，四周山风呼啸，树枝摇曳，注水如簾，汤味鲜美，困乏顿消。待我们吃完上路，雨止天晴，碧空如洗。此等就餐风味和环境及实惠价格，岂是宾馆饭店可比的，真所谓“可遇而后不可求”也。在识货的小朱舅舅的安排下，离开滇西北大理时，我们还第一次品尝“炸奶扇”，更难得的是吃到了“地参”，据说这种野生土产连昆明人也未必识得。一次在农家就餐时竟有罕见的野生麂子干，与其说我们运气好，不如说是小朱舅舅见识广。

云南人有福了，那么多的花、果、叶、根、草都可以入饌。这里的山川地貌、气温物候、资源矿产以及多民族的风土人情，都是独特的、为全国其他省区不具备的。小朱舅舅几乎是一本生动的有问必答的活词典。云南给我的总体印象：和煦、温馨、多彩、多元，是自然的，也是人文的。这种印象固然得自我们一路上的用心观察和直感，其实也来自小朱舅舅这颗行旅之星。

直到最后一天，我们在去机场回北京之前，到西南联大旧址一瞻的途中，才得知小朱舅舅乃名门之后，他的二伯父朱培德，稍知现代史的人皆闻其名。在讨袁护国和北伐革命中有战功，任黄埔军校校务委员、革命军总参谋长，组织并主持孙中山先生的奉安大典。早年与朱德在云南讲武堂有同期之谊。父亲亦领少将军衔，身居要职。于今伯父一支均在海外或台湾，近年来常回祖国观光和会晤亲友，父亲当年不愿去台和出洋，留在家乡，土改时即遭难，其时他才两岁，日后境遇可想而知。一路上，我们交谈无拘无束，但未及家世，只知小舅舅名朱维国，初中毕业后曾插队七年，迟迟不能返城。小朱舅舅身上的持重谦和、文武兼备之风，该是渊源有自吧。

此番旅途九日，得以相识相处，诚乃人生幸事。我非作家，更不擅诗，口占四句，以志此缘：

             三千公里云南路，

             凭君把舵稳健行。

             万种风光看不尽，

             最忆指迷一片心。

二00七年五月四日 自云南返回北京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