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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思亲
(王德华)
清明
(唐)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寒食
(唐)韩翃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这两首耳闻能熟的唐诗,说的是清明节和寒食节的情况。后来二者合二为一,将清明踏青和祭祖扫墓也就结合起来了。这也就是当今清明节的含义了。
每到清明节,就会想起小时候荡秋千、吃五彩蛋,放风筝,郊外踏青,给逝去的亲人的坟头上添新土和压纸钱。小时候跟着父亲给爷爷奶奶的坟头上添土(文革期间,坟头被平为平地,只是压张纸以寄托哀思)。父母过世后,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竞没有在清明节到父母的坟头上添过一锨土,压过一张纸。心里边总有各种说辞,有着各种自己欺骗自己的理由。古人讲忠孝不能两全,自己觉得忠孝那一个都谈不上。
这几年,每到清明节,总是希望能写几句话的,自然也是一种心理需求和呼唤。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边敲着键盘,父母的身影会浮现在眼前的,记忆中总是忙忙碌碌的母亲,会时隐时现地周转在儿时的屋里和院子里。我极力想象着她坐在灶台前拉风箱的样子,想象着她病后坐在胡同口的石头上等我回家的样子,想象着她抚摸我脸庞的样子,想象着那个时不时出现在我梦中的病后走路不便的小脚老太太的模样。想起她对姐姐们的严厉,对我的宽容;想起她为了我去乡里(当时叫公社)给我专门烙的油饼和加油葱花的煎饼。母亲好手艺,夏天三伏天做的西红柿鸡蛋挂面,实在是好味道;熬的小米粥,摊的煎饼,擀的白面饼,做得鸡白菜,也总是回味不尽。
我的父亲,严厉中透着慈祥,心底无限的善良,一生耿直、热心、真诚,喜欢喝茶、抽烟,不沾酒,少言寡语,一手的好农活,里里外外运筹帷幄。每年小麦播种的季节,他都是生产队不多的几个扶播种耧车的人之一。扶耧车播种需要技术,更需要体力,双手和身体必须用力晃动耧体,容器里的小麦种子和肥料等才能漏出来并均匀播种在土壤里。没上过一天学的父亲,可以读“懂”报纸上的大概意思,当生产队保管员(一生做过的最大的官)的时候,对生产队里的物资财产和钱财,了如指掌,他有着超常的记忆力,每个仓库的钥匙,他非常熟悉。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去县城赶集买猪崽子,厚厚的棉裤口袋被小偷用刀片割了,钱被偷了。天黑的时候,父亲回到家,默默不语,同行的大伯悄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后来的日子,父亲每天不说一句话,多次默默流泪,我们全家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不吃饭,全家都不能吃。过了好些日子,情绪才好起来。几十元钱,是全家一年或几年的积蓄。性格倔强的父亲,在他58年的生命历程中,从不亏欠任何人,从未伤害过他人,对于那些有意无意伤害着他的人,他也总是宽容对待,逆来顺受成了习惯。他在村里和家族里有很高的威望,记得总有人晚上到家里去找他商量事情。曾记得小时候他跟我一起在村边的河里洗澡、相互搓背的情景,记得他晚上回家把他加班的火烧塞到我手里的情景,记得母亲得病他是如何的着急,记得母亲过世他老泪纵横的样子,也记得我每次离家到学校的前一晚上,父亲总是聊个不停,记得他破天荒到济南去看我是多么的兴奋。我自然也忘不掉我从青海赶回家时他躺在炕上的永远睡着了的样子… …后来,老人家与我经常在梦里相见,很温馨,有时候说几句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语,慢慢就又远去了,梦醒后自然是长时间的惆怅,但那是一种幸福。
让我心痛的还有我的大姐和我的大外甥,这对母子都是有病在身,现在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也许是为了解脱吧,早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大姐走的时候,父母在世,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父亲和姐姐们匆匆去了大姐家,我一个人在家里陪着病中的母亲。外甥走的时候,我在美国,凌晨一个电话让我呆呆地坐到了天亮。我的亲人们走得都是太匆忙了。对于我,亲情不敢谈,亲情是在泪水中泡着的。父母恩,不敢言,那是一种永远的心痛。
前几天好朋友的老父亲走了,92岁。给朋友打电话劝慰几句,说按照老家这是喜寿了,老人平安离去,是福气。朋友还是很低沉地长叹说“我还是接受不了,走得有点急了。”朋友回忆老父亲一生从来没有给子女说过一句狠话,甚至对子女的孩子们也没有一句过火的话,总是微笑,对任何事情都那么宽容,不希望给子女增添任何麻烦。朋友说,自己最难受的就是还没有好好跟老父亲一起生活过,尽管曾接在家里住过一阵子,但总是觉得亏欠父亲的太多太多,想多给父亲剪剪指甲,多给父亲洗洗脚,给父亲搓搓背,多跟父亲拉拉家常,多拉拉父亲的手。老人走了,给子女留下了许多许多的遗憾。我认真地听着,静静地想着,等朋友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也飞走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家里有老人真是一种福气啊。孝敬应该在父母健在的时候,不要等后来悔恨,那都是没有用的。
不多写了。每到清明写几句,一种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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