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应当从新冠病毒大流行中汲取的惨痛教训（更新版）

(本文系综合美国几所知名大学的病毒学教授的观点）

迄今在全球范围内新冠病毒（SARS-CoV-2）已造成约2,152万例新冠肺炎（covid19）和77万人死亡。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如果我们有先见之明，并预先提供资金支持来开发相关的抗病毒药物或疫苗，这场由冠状病毒引起的大流行本来可能避免爆发，爆发后本来也可能及时终止。

在2003年SARS冠状病毒（SARS-CoV）大流行之后，野生动物中采样检测的结果告诉我们，蝙蝠窝藏了许多类似SARS冠状病毒的病毒。随后的研究表明，其中一些蝙蝠病毒具有引发大流行的潜力。尽管大家都知道，蝙蝠体内潜伏着的冠状病毒，有可能导致疫情大爆发，但没有人愿意提供制造抗冠状病毒药物或疫苗所需的资金。

在SARS冠状病毒大流行之后，世界上许多实验室仍在继续研究这种病毒，但大型制药公司对这种病毒都失去了兴趣，因为这种病毒似乎已经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与SARS冠状病毒相关的抗病毒药物或疫苗的研究都是赔钱的买卖，似乎也没有在未来赚到钱的希望，所以几乎所有的相关研究都半途而废了。

因此，当新冠病毒在2019年末出现时，人类完全无法阻止该病毒在全球范围内的无情蔓延。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初我们本来应当做些什么呢?

首先，在SARS冠状病毒大流行之后，我们本来应该制造出广谱抗病毒药物（包括疫苗）来抑制蝙蝠中类似SARS冠状病毒的多种病毒。冠状病毒为正链单链RNA病毒，这类病毒的基因组都编码一种特殊的蛋白质：依赖于RNA的RNA聚合酶（RNA dependent RNA polymerase，简称RdRp），这种蛋白酶是所有冠状病毒RNA合成所必需的，它是所有这些病毒中高度保守的蛋白质。从蝙蝠的冠状病毒中提取这些RdRp样本在细胞培养中进行增殖，然后找到抑制所有这些RdRp的小分子化合物，这本来是很直接了当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

一种广谱抗冠状病毒药物本来应当开发出来，至少可以达到已通过人类一期临床试验的阶段，并为下一次大流行而储备起来。但是无论是大型制药公司还是原本资金不足（被美国政府削减经费）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在SARS冠状病毒大流行之后都没有资金来支持这样的工作。如果资金有保障，本来甚至有可能制造出一种广谱冠状病毒疫苗，制造这样的疫苗比制造一种广谱抗冠状病毒药物要困难得多，但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迟早总是会成功的。

一种类似于制造通用流感疫苗的方法是鉴别病毒刺突蛋白上保守的抗原表位(抗体所指向的氨基酸结构)。可通过检测许多与SARS冠状病毒类似的病毒的刺突蛋白来鉴别这些保守的表位，然后或者设计针对这些表位的疫苗用于预防，或者生产针对这些靶位的单克隆抗体用于治疗，这些都是解决冠状病毒大流行问题的直接途径。

而现在，所有这些研究以及更进一步的研究都是在疫情已经发生并快速漫延后才开始启动，结果是为时已晚，无法快速对新冠病毒大流行产生影响。各个制药公司现在有了强大的动力，因为未来的利润是显而易见的。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各种相关治疗方法的研究需要较长的过程，新的治疗方法的研究很难实现大跃进，无法快速扼制2020年的疫情爆发。目前测试中的药物大部分只能是现有的原本用于其他目标的抗病毒药物，这些药物很难针对新冠病毒给出理想的结果。

所有这些研究本来可能如何影响新冠病毒大流行?

假如我们有一种广谱抗冠状病毒的药物储备，数量足以治疗数百万人。当新冠病毒首次被发现时，该药物就可立即进行大规模的II期临床试验。不仅治疗病人，而且治疗他们的所有接触者和接触者的接触者。当然也优先为医护人员提供治疗。该药物将大幅降低病毒在肺部的感染水平，阻止病毒进一步的传播。随后一个更大规模的III期临床试验可能会有更多的参与者。如果我们预先就有这种药物储备，冠状病毒可能永远不会离开最初的疫情爆发地;即使疫情发生了扩散，我们也可以追踪疫情的传播轨迹并使用抗病毒药物来阻止其快速传播。当然，这种情况依赖于广泛的检测和对接触者的追踪。

人们往往会指责蝙蝠无意中给人类带来了新冠病毒。但我们也应谴责大型制药公司和各国政府未能预先在研制广谱抗冠状病毒药物或疫苗方面投入更多资金。因为大型制药公司对任何不能提高利润的事情都视而不见。美国政府对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资金投入严重不足，以至于最基本的研究也无法在学术实验室进行。在美国，通常很难从国会获得资金来研究一种在眼下还暂时不是人类大问题的病毒。这种局面必须尽快改变。

每一个美国人都应该对美国政府切断对生态健康联盟(EcoHealth Alliance，网址：https://www.ecohealthalliance.org/)的资助感到愤怒，该组织支持对野生动物进行采样，以发现有可能在蝙蝠和其他动物中传播的有引发传染病大流行潜能的病毒。这正是为下一次大流行准备治疗手段所需要的工作。该组织的口号是：Working toward　a world without pandemics（努力建设一个没有疾病大流行的世界）！美国政府这种切断资助的举动没有科学依据，只有“政治”上的考量。

还应当指出的是，当初某些专业人士错误地认为研究SARS冠状病毒及类似病毒在蝙蝠体内的流行潜能太危险，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压力，在2014年美国NIH对某些与冠状病毒相关的研究项目强制实施了关停。此时此刻，当看到新冠肺炎的发病和死亡数量不断上升，在全球造成巨大灾难时，那些主张关停相关研究的人士至少应当会感到遗憾吧？毕竟，大自然中各种病毒的演化并不遵守人类的暂停规定。

由于政府机构的相关管理部门和跨国大制药公司缺乏远见，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大流行目前已造成全球数百万人发病，数十万人死亡，各国经济都遭到严重破坏，世界的社会结构也发生了变化。仅美国政府就已经为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而花费了数万亿美元，相当长一段时间全球各国国民经济的负增长已成定局。而如果预先仅仅花费数十亿美元用于预防性研究，经济上可能避免多么巨大的损失！

人类应当从新冠病毒大流行中汲取的最重要的教训是：我们此前生产救命疫苗和抗病毒药物的模式必须改变。我们不能依赖于没有远见的营利性公司和政府来拯救我们的生命。这次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将有助于说服各国政府对目前暂不伤害人类，但有潜力造成大流行的病毒的研究提供更有力的支持。但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政府部门，而要争取利用全社会的力量。

一种新的非营利性组织正在出现，他们希望为疫苗和抗病毒药物的开发提供资金，否则单纯依赖市场经济很多问题仍不能及时得到解决。目前已经出现了像CEPI和READDI这样的组织。流行病防备创新联盟(The Coalition for Epidemic Preparedness Innovations ，简称CEPI，网址　https://cepi.net/)是一个全球联盟，资助和协调针对新发传染病的疫苗开发。快速发现抗新发病毒药物计划（Rapidly Emerging Antiviral Drug Discovery Initiative，简称READDI，网址　https://readdi.org/）汇集了来自行业、政府、慈善组织和学术研究机构的领导人，利用现有的平台，加速开发新的抗病毒药物。

我们应当给此类组织提供支持，他们有希望为人类防止未来的新发病毒病大流行提供有效的应对手段。

参考资料：

The SARS-CoV-2 pandemic could have been prevented　https://www.virology.ws/2020/04/30/the-sars-cov-2-pandemic-could-have-been-preven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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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冠状病毒的前世、今生和未来 2020-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