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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卡的松树高挑挺拔,松果从高高的枝头掉下来,及地时能听到“叭嗒”一声。转眼之间,这些清脆的松果落地声已经在我的后院响了两年了。
一个多月前有段时间总听到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嘴里在哼唱一首歌,曲调很陌生,问他是什么,他神秘地一笑,说是秘密。后来还是知道了,他们小学部的主任Mrs. Roberts要退休了,全校悄悄地在给这位在本校工作了35年的元老准备一个Party。音乐老师们专门为她创作了一首歌曲,分发给小学部全体学生回家练习。一天早晨我儿子少有地穿着衬衫系着领带去上学,还特意从餐桌上的花瓶里挑了一朵最好的鲜花,看他的架势多半是去参加Mrs. Roberts的surprise party了。一个埋头工作了几十年,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生的老教师,就这样松果落地般的“叭嗒”一声,骄傲地结束了自己平平淡淡的职业生涯。Mrs. Roberts今天是最幸福的人,这个世界上不知还有什么样的庆祝活动比得上这么一个退休party了 - 看着自己喜爱的学生们穿着得体、手捧鲜花、声情并茂地唱一首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属于她本人的歌曲。我突然有了想去看看这位老师的冲动,便跟儿子说,别坐校车了,今天爸爸开车陪你一起去。结果儿子说这个party在他们小学部进行,不邀请外面的学生和父母出席。我只得笑着摇头,把桌上花瓶里所有的鲜花都给了儿子,让他代爸爸妈妈给Mrs. Roberts一个拥抱。
屋后露台一角有几个松果壳,应该是去年的,不知是风吹过来的还是松鼠搬过来的。九十年代在密苏里居住的时候,屋后也有片树林,附近有幽静的林间小道,但我的记忆中似乎没有留下多少值得回味的景致,用现在的眼光看,不是乡村的环境不好,而是心境不平。那时候的我常常伫立窗前,清风明月下,向往着理想的彼岸有家乡的明月和亲人,向往着那一份喧闹和激情。或许人就是这样的矛盾,再好的环境,却常常审美疲劳,苦恼于生命的平淡。记得95年前后我去了一次位于田纳西州的橡树岭国家实验室(Oak Ridge National Lab),那里的放射药物部门和我们密苏里大学放射药物研究部门关系很密切,有两个Sr. Scientists想动员我去那里工作,所以那一次其实就是一个工作面试。记得我做完报告的那天晚上一位老先生请我吃晚餐,跟我说他非常喜欢这里,从MIT毕业至今在这里已工作了35年,现在到了寻找合适的人来接替他的时候了。但那时的情景可以说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我对他那番话是缺乏“共鸣”的,心里在盘算- 让我这么个干大事业的人几十年如一日地窝在这种鸟不下蛋的地方,you got to be kidding me! 当然后面的事也就不会有什么结局,我选择去了工业界,干了几年便投身“大革命的洪流”,海归了。天天在茫茫的人流和水泥钢筋丛林里穿梭时偶尔也会想起包括橡树岭在内的几个乡村,恍惚之中觉得它们很幽静、很遥远。
这些天在国内度假,亲友见面,同事聚会,好不热闹!突然想给自己出个题目,看能不能在如此喧闹的气氛中写个以安静为题材的博客来,结果是十分困难的,要么找不出时间,要么整理不出一片宁静的心情来。直到在北大住了几天,清晨在绿荫丛中沿着未名湖散步,终于心境恢复空旷、陶然忘机了。由此看来我们的生活的确热闹得有点过头了,我在这样的氛围里工作十几年,说实在的,记不清在七嘴八舌、香烟缭绕的会议桌旁达成过什么共识,在人声嘈杂、推杯换盏的酒席上叙出过什么真正的友情来。一路走来,觉得生命中想要珍惜的美景似乎总是在幻化,总是那么难以留住,有一天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我们自己一直在喧闹中躁动,一直在朝秦暮楚。心念错杂,再好的景色都是荒芜!在平平淡淡中终于发现,我们内心所渴望的绿野,原来近在咫尺!理想、计划、甚至是传说中的格物致知,在平实的路途上其实都是可以实现的。
我们的人生太喧闹,稍不留神,很多梦想在滚滚红尘中就这么过眼云烟了。不禁想起朋友发来的一则幽默短信:人的一生就像由东向西行驶的北京地铁一号线,途径国贸,难免留恋繁华;途经天安门,不由得幻想权力;途经复兴门(金融街),又渴望挣钱;到了公主坟,又开始憧憬西山风光;到了玉泉路,依然雄心勃勃……这时一个声音飘然入耳:“八宝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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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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