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 魂 犹 为 梦 里 人

——三读《蝶恋花·答李淑一》

 

28年的时光，可以江山易主，可以沧海化为桑田，可以让一个青年变为皓首老者，但是很难改变诗人最初的爱恋。最初的是否最美好？这个问题暂且不论，但是，最初的一定印象最为深刻。

从20岁认识杨开慧，到36岁与其永别，16年的光阴足以在年轻的心灵上刻录深深的印痕。

从1930到1957，28个年头过去了，对于无情人，时光如流水一样平淡；对于感情深沉、充沛的诗人，不是这样，而是时光的流失反而强化了最初的情感。   为什么忠魂犹为梦里人？因为那颗心曾经与诗人一起跳动，有着一样的节拍，即使偶然有冲突或者碰撞，也是青春之花、情感之调剂。为什么忠魂犹为梦里人？因为，曾经拥有相同的志向、目标追求以及相似的价值取向，更主要的是，曾经和谐地相处、相爱，“算人间知己吾与汝”。据说江青曾经为这句“知己”的词句大为光火，非常明显地吃了醋——大概是为词句的言外之意吧。

其实，诗人、词人悼亡，当然有真情在，也有借题目发挥的；就好象唐诗宋词中的寻仙、怨妇形象一样，都不好仅仅从字面上理解。即使是情意绵绵的爱情诗词，也可以蕴涵思想政治上的寓意；同样，有些貌似描写山光水色的诗歌，也可以寄托别样的情感。

《蝶恋花·答李淑一》与同类题材的悼亡词，比如苏东坡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记梦》，表注了创作起源是一个梦境。蝶恋花也可以看作一个梦境的描写。

悼亡词可以追悼失去的人，也可以追悼失去的感情。陆游的《钗头凤》更是威力无穷的催泪弹，据说使唐琬受不了这种刺激，回去后不久便抑郁过度而逝世。40多年后，古稀老翁再游沈园，另有对于唐琬悼亡词，》：“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现实的描述不足表达词人的艺术愿望时，他（她）们宁愿选择梦境。梦境是虚无缥缈的，可是在诗人和词人的笔下，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的，是可以真实地感觉到的。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已经失去的美好感情、愿望、人，首先打动了诗人、词人，经过多年的酝酿，情感、意象，终于转化为词句。虽然词句字数不过百余，可是由于是情感、艺术的高度结晶，反而胜过了万言书，胜过长篇大论。诗词的确是语言的艺术，可更是情感的艺术。没有浓烈的、真切的、深沉的情感做基础，即使符合平仄格律、符合音律也不是优秀的诗词。

从1929年起算，已经过去了2个28年，第三个28年之后，还会有人为这首词感动吗？会的。

诗人、词人或以梦境入诗、入词；或以诗、以词描摹梦境（如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等，诗人对于梦境的描摹往往比对现实的叙述更能打动人，这也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值得耐心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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