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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本文是博主“不‘知其所以然’”的第三部分。前两部分分别是:
不“知其所以然”1 2014-08-11
三、“后知其然”
当下的“知其然”与远古到古代的原始思维(列维-布留尔)或野性思维(列维-斯特劳斯)有相通之处,同样没有现象与本质之分,等等,然而二者却有着根本区别。古人的知其然是在认识之初,主体、客体,还有语境完全融合在一起,处于原始的混沌之中;认识与实践不分,确切地说,认识淹没于实践之中。生活在同一部落的个人,因其生存环境相同,一起面对共同的挑战,在部落内形成可以心领神会相互感应的意会知识和交流共享的嵌入编码知识,如图腾。但是不同部落的实践活动迥异,知识不可通约,彼此间为争夺资源而战,所谓“春秋无义战”。中国传统文化的“和而不同”、“将心比心”可以认为是对古代知识不可通约的一种解决方案。这种方案是如此成功,以至传统文化得以延续至今;同样,这种方案是如此成功,致使中国少有深层的自我更新,走出传统困难重重。
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程,人类的认识正在朝着远古回归,再一次走向“知其然”。为区别于古代的“知其然”,按眼下时兴的表述方式,称之为“后知其然”。“后知其然”既不同于在第一条道路之初的一无所知,从零开始的知其然,也不同于两条道路的转折点,排除对象、语境和主体所有特殊性的知其所以然,而是知其然与知其所以然的合一。
“合一”,赋予“后知其然”与“知其然”的三个不同点。其一,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在从事任何个别特殊的认识之时,不是从零开始,因为其大脑已经经历了逻辑思维的基本训练,心目中已经有了人类以往认识所积累的共享的非嵌入编码知识、为人的底线,以及基本的审美观,是带着这样的真善美去进行新的认识和实践。其二,知行合一。即使在当下作为“优位”的实践中,必然会以以往所接受的全部知识去审视实践对象,“计算”实践过程,衡量实践结果;换言之,以往的认识渗透到实践的全过程。在实践中,既learning by doing,又doing based on knowledge。在实践优位之时,不要忘了观察渗透理论和实验渗透理论。其三,“后知其然”具有非嵌入编码知识的“硬核”,正是这样可以共享的硬核,使得形形色色和此消彼长的社群,以及个人之间得以交流,全球化已经是当今世界不可阻挡的潮流。虽然由于利益和发展阶段等原因,各国间纷争不断,但毕竟知识可以通过“隐喻”等途径求得彼此间的通约,可以坐下来讨论贸易规则,气候变暖。
由此三个不同点可以得知在“后知其然”时代的认识途径和方法。多年前已有人提出分析与综合的结合,实质上是第一和第二两条道路上方法的结合,之后有三论和新三论,眼下得到大规模应用的复杂性科学的方法更贴近“后知其然”。复杂性科学将人类所积累的“知其所以然”与复杂和涌现的对象相结合,不是将后者还原、归结为前者,而是将前者“拆零”、“细分”,并按特定目的和特定对象的要求加以综合后应用于后者,将空间上如“蓝牙”般的关系与时间上的涨落、涌现、分岔等相结合。例如,“力学的未来就是直接与复杂工程纠缠在一起的基础科学”[1]。
在这一过程中,直觉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近日,国外学术界已提出“直接知觉论”[2],既承认“直接知觉是一种系统事件”,同时又试图一方面“继承格式塔心理学的行为研究方案”,另一方面又以“生态物理学”作为“自然主义认识论”的“科学基础”。而自然主义认识论,则是“一种关于知识来源和性质素朴的常识,它不仅仅认为知识来源于直接经验,还认为知识来源于独立于经验的自然的直接作用”。这样的“直接作用”,不由得令人想起中国特色认识论中的“体”,体验、体会、体悟、体察、体现、体认……。两个方面结合起来的“直觉”,既保留了原始思维的“互渗”,同时也充实了现代科学,相当于在感性和理性之后的悟性,“看山”的第三阶段。
相对于“后知其然”本身的特点来说,复杂性科学也好,“自然主义认识论的直接知觉论”也好,尚有待进一步突出主体的作用,包括主体间的通约,进一步突出“建构”和“化育万物”,也就是实践的地位。
在“上下”、“高低”、“内外”等对偶的范畴中的每一方都具有相对性,同样,“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也具有相对性[3],“后知其然”或许是为高阶的“知其所以然”做准备。譬如,在只求知其然的大数据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高阶的知其所以然。
基于这一考虑,未来的研究大致有以下特征:其一,每一个具体课题都彼此相关,进而有全球化的视野,并因其实践性(如前述,包含认识)而关系到人类的命运。反过来说,也就是在全球化和人类命运的视野下选择并研究某一课题。地方性立足,全球化视野。其二,因研究涉及大量人文社会科学,必然要求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和心理学等相关领域学者的参与,形成联盟。其三,作为“高阶”的研究,必然要求哲学(此处的“哲学”超越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参与,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以及价值观和历史观将合为一体。在以往的认识过程中,哲学一路抽象到云端,居高临下“指导”科学等各学科,如今不仅是哲学家的零距离直接参与,而且在于研究者本人的哲学素养,以提升研究者立意的高度,挖掘研究的深度。科学将伴随着对科学的反思,对科学的反思则成为科学的组成部分。或许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有人断言,高阶的研究“必定以中老人群体为主”[4]。
不“知其所以然” 全文刊于《艺术百家》2014年第六期47-50,75。请引用者注明。[1]肖建华,力学的大起大落与可能的未来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9419-709789.html
[2]引自东北大学学报请笔者外审的论文“作为一种自然主义认识论的直接知觉论”。
[3]参见刘建新对笔者中西“知其所以然”之殊途的评论
[4]肖建华,科技信息大爆炸背景下的基础科学研究,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9419-70855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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