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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4日接受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一)----国家创新指数
武夷山
2015年9月14日接受了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用了将近两小时。最后,该节目在2016年播出时,只用了我一句话。下面,将采访记的速录稿人为地分成几个主题与大家分享(有微小修订,去掉了口头语,去掉了重复的话,补充了不在面对面现场不易理解的一些内容)。这里是第一部分:国家创新指数。文中的一些数字是摄像机自动记录下的访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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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那我就说不了太多了,因为我是今年2月才过来,但是我知道战略院起的作用很大。
记者:行,我们就回到这个创新发展报告吧。您在创新发展报告里面,您的角色是什么?国家创新指数报告。
武:《国家创新指数报告》是由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的科技统计分析研究所来完成的,我是分管这个所的。那因此这个报告的发布是我做的,但是我到这个单位工作比较晚,我来的时候这个报告已经完成了,但是每年都要做。以后在发布新报告的时候,我们可能要发布新的指标,到底增加什么指标合适,那这方面我今后肯定都要参与讨论。
记者:那您这么多年工作,也是跟科研、科技、创新相关的,您理解的创新是什么?
武:“创新”这个不是中国人发明的词,它是从英语的“innovation”翻译过来的,那么“innovation”原来的本意指的就是新观念、新方法、新发明的导入。我想强调的就是说,一个单单的技术发明本身,它不是创新,把发明成果进行了市场化、产业化才是创新。
记者:具体说一下这个报告吧,因为我们也是在关注全球这个创新的动态,这两年,然后我们也看了不少这样的创新指数或者是创新排名,这种大的这样的报告。您了解的全球知名这种创新指数报告都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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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其实我觉得与我们的国家创新指数报告类似的只有一种,就是美国康奈尔大学、英士国际商学院(注:即欧洲工商管理学院)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他们三家推出的叫全球创新指数,就只有这一个跟我们的国家创新指数是很类似的。
记者:他们是有什么样的特色呢?
武:他们的特色就是他们的指标比我们多,他们这个全球创新指数有7个一级指标,81个二级指标,我们只有5个一级指标,有30个二级指标。另外呢,就是研究的对象国家的数量不一样,他们一共考察了120多个国家,将近130个国家,我们只考察了40个国家。但是我们考察的这40个国家,是世界上面开展研发活动比较多的,是经济实力比较强的。这40个国家的GDP占全世界的88%,这40个国家的研发经费,支出的总额占全世界的98%。我们觉得就考察这40个国家就够了。
记者:康奈尔大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一个创新报告的?
武:最好再去核查一下,我印象当中是2007年。
记者:2007年我们国家的创新指数报告?
武:还没有。我们是2006年开始了这项研究,因为2006年中国推出了国家科学技术中长期发展规划,对吧?那么提出到2020年中国要建设成创新型国家,一年一年地过去,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进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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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需要用某一种方式来进行监测,我们这个单位就认为,我们要设计一套自己的指数,来进行监测比较好。一方面,看一看我们和我们的过去相比进步了没有,另一方面,看我们和我们的竞争对手,和我们那些要赶超的对象相比,我们与它们的差距是不是缩小了。这样的话就从2006年开始了国家创新指数相关的研究,然后是2011年第一次公布的这个报告。
记者:您知道康奈尔大学当时为什么开始做这样一个全球创新指数报告?
1:因为现在这个创新不光是中国在提,是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在提,无论是美国、日本、英国、法国,或者是北欧国家,没有例外的。要说一点大道理的话,我们说人类社会发展有三大支柱,一个是材料,一个是能源,一个是信息。那么材料无论是金属材料还是陶瓷材料,还是什么化工材料,归根到底它还是依赖于一些资源的。你金属材料需要有金属矿石吧,你化工材料也需要有石油、天然气作为基本的原料吧。因此,材料这个东西它的最终的发展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地发展。能源也是,能源里面包括各种能源,化石能源的蕴藏量是有限的,你可以说能源包括了太阳能,从理论上来说,太阳能在太阳熄灭之前是无限的,但是在你太阳能转化效率不高的情况下,其实还是有限的,对吧?只有信息是无限的,因为信息它是具有这种可分享性。
英国大文豪萧伯纳有一个名言,就是说: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我们俩交换了一个,每人还是各都有一个苹果。你有一个主意,我有一个主意,我们交换一下,每人都有两个主意。这是信息和知识都有这样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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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人类发展所需要的这三个支柱(来看),那材料总归是有限的,能源总归是有限的,但人类发展的需求,物质生活的需求,精神生活的需求,尤其是精神生活是没有止境的,那怎么办?只有靠信息这一套,来弥补能源和材料那方面的不足。
那这个广义的信息当中就包括知识,为什么联合国很多年之前就提出知识社会?知识社会是联合国很重要的一个口号,OECD就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也是在90年代就提出来知识经济,他们叫“Knowledge-based economy ”,字面上是基于知识的经济,我们就简称知识经济,其实大家对这点都是有共识的。
记者:您刚才说的这个知识和信息的这个看到我们信心,对于创新而言,你具体有什么样的联系?
武:其实说到稍微具体一些,就是要用越来越多的信息和知识,才能够越来越少地去使用材料跟能源,但是同样能够满足人类的需求。越来越多地去利用信息和知识这个过程,换一种表达,就是创新的过程。我们有了一个更新的产品,它的功能可能比以前更多,但是它耗能比以前更少了。
过去的这种金属加工是切削,车床、铣床、刨床,都是把一个工件的外面给去掉,去掉的东西都浪费了。那现在呢?3D打印,对吧?它就是做出的东西质量要好得多,然后对材料的消耗要低得多,我想这个例子比较典型。就是由于利用了信息跟知识,就是所用的材料,所需要的能源都比过去要少得多,这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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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刚才解释的特别好,因为我们这个片子也是希望所有普通大众,他们都可以关注创新,希望把一些问题能够更直接地呈现给他们。这是中国为什么,刚才说了一些。就是中国为什么要有一个自己的创新指数报告?
武:我刚才说了,因为我们要监测创新型国家建设的进程,那要完成这个任务,最好就需要有我们自己的手段、自己的工具,你可以利用别人的,但是是不是合适。要打一个比方,我现在需要衣服,我可以去买一个成衣,没问题,也能买得到,但是如果是请一个裁缝量体裁衣,那可能更适合我的身材,对吧?
我刚才提到的这个康奈尔大学、英士国际商学院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共同推出的这个全球创新指数,他们对中国是不太合适的。我们坦率地说,是不合适的。它其中有一个指标叫政治环境,这也没问题,它政治环境下面有一个分指标叫腐败指数。腐败指数,它也是利用有一个国际组织叫腐败国际的排名,这是他们做的排名,它就把它拿过来。
我们最近几年反腐败的力度在加大,但是他们对中国的评价,就是在腐败度问题上面越来越低,这很不合理,但是也可以理解。因为过去没有大规模的反腐的时候,每年公布的贪官比较少,现在每年公布的贪官,包括高官都那么多。它本来那个指数要利用一些事实和数据的,它反而认为你腐败程度比以前更严重了,这显然是不对的,对吧?我只是举一个例子,它那个(指数)并不合适。因此根据我们的需要,我就需要我们自己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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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那我们是怎么选择了这几个一级指标的呢?
武:这个主要是考虑,我们有一个创新链的说法,因为创新一般有个过程,一开始有一个idea,有一个创意,对吧?然后要进行研究与开发,最后推出一个原型产品,然后还需要做中间试验。实验室的东西到生产的时候规模变了,不一定就行了,要有中间试验,最后市场应用,要有一个过程的。
我们考虑,我们的这个指数,在这个链条的各个环节都应该有所反映,因此我们是有5个一级指标。
第一个指标叫创新资源,就是简单的说,你在创新活动方面,你愿意投入多少财力,愿意投入多少人力,是这一类的指标。中国有一句老话: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假定这个创新活动是马的话,那么这些你投入的人力、投入的财力就相当于这样的草,这是必须的。
第二类的指标是知识创造。你投入了那些钱之后产生了什么?产生了多少论文?这些论文的质量怎么样,是不是被引用次数比较高?产生了多少专利,就这一类的我们把它称为知识创造。
第三类指标是企业创新。我们都说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因此专门有一类反映企业创新活动的这样一个指标非常重要。这里面就有比如说,企业研发人员数占全国研发人员总数的比例,这一类的指标。那我们觉得这个指标就很重要,假如一个国家它的大部分,绝大部分的研发人员都在大学,都在科研院所,在企业里面就很少,那你说这样的国家创新能搞得好吗?这是第三类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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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类指标是创新绩效。因为我们不是为创新而创新,就是创新还是要落实到能够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所以创新绩效像包括了高技术产业出口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这一类的能够反映社会经济的进步,这样一类的指标。
然后第五类指标叫创新环境。如果我们前面的创新资源,把它看成是硬投入的话,那么这个是软环境,虽然软,但是非常重要。比如说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对吧?又比如说反垄断政策的效果,这反垄断非常重要。某些企业靠着垄断就可以挣钱的,它干吗要搞创新呢?创新是有风险的,对吧?所以只有反垄断做得很好,一个国家的创新才会有活力,我们是五个一级指标。
记者:您刚才提出我们从2006年开始做这个研究,2011年出的第一份报告。那么这些年看过来,从这几个指标来看,中国的创新有哪些方面的发展?
1:因为每个国家的创新指数是有一个得分,对吧?我们这个做法叫做“标杆法”,就是把哪个国家做得最好,把它作为一个标杆,把它定为100分,我们目前是以美国作为标杆。
这不是我们事先定的是美国作为标杆,你算,算出来哪个国家的(分数最高,就以谁为标杆),我们现在整个创新指数其实是测度的各国创新能力,我们算出来哪个国家创新能力最高,就以它的得分来作为10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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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假设明年或者后年另外一个国家它得分超过了美国了,我们就以它作为标杆,假定我们算出来的美国得的分70分,我们把70作为100,然后另外一个国家得分是35分,我们把70作为100了,那个得35分的就把它定为50,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过来,我们5个一级指标每项都在进步,就是进步的幅度不一样,知识创造和创新绩效这两个方面进步比较大,这5年来它国际上的排位都提高了13位,是提高位次比较大的。创新资源的进步最慢,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中国是个人口大国,我们这里面是要用一些人均的指标的,这也是应该的,因为要不然的话,一个大国一个小国怎么比?因此要用一些人均指标,一用人均指标,中国的得分就掉下来。
记者:比如说企业创新这一块,就是这几年国内有没有什么样的大的发展?
武:企业那我们就不一定是死磕指数了,因为指数是有限的,我们观察一下最近这些年企业发展的情况。一方面企业研发投入在全国占的比例是在增加。并且这个比例已经相当高,我们只看这个数据,跟一些发达国家的比例都接近甚至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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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20年前、30年前,那是不可能的。那个时候,企业它过去没有这个认识,它即使是有实力,它有钱,它可能花更多的钱去做广告。你看到中央电视台每年的标王,什么秦池酒,他们花那么多钱去做广告,但它不愿意花多少钱去搞研发,慢慢地它认识在变。
特别是在一些市场经济更加发达一些的省份,比如浙江。很多民企的老总都有这个认识,它若是不搞研发,只是靠老式这种原料加工,它挣的那个钱也是有限的,对吧。但是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研发不够的时候就需要找外援,他们非常积极地在找大学教授,找科研院所,看谁能满足他们的那些需求,这方面的变化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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