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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隔着玻璃窗,照进来,屋里亮堂堂的。
冬末春初的太阳是温润的,不张扬,不炽烈。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悄然,带有“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清新,时间和光影都是舒坦的、柔和的,朦朦胧胧的印记里,夹有一缕缕的新鲜感。
去年因为疫情,赶在年末到老家上坟祭祀,回来路上在一家农家吃饭。山坳之间,农家庭院,阳光下铺一张桌子,摆上几盆熟悉的家乡菜肴,不由的对一盆年糕称赞了几句,妹妹家留了心,过年前专门快递过来,让我来再尝尝,而且有白的紫的,又好吃又时尚。宁波水磨年糕,本来就是记忆中的一道阿拉宁波习俗,自然满心欢喜,这里老伴就忙碌起来,变着花样,炒年糕、汤年糕、泡饭年糕……青菜的、菠菜的、黄芽菜的……
过年前,阿姑又从宁波寄来一个快递,其中有全套的做宁波汤圆原材料,全都是依照古老传统流程加工的芝麻猪油馅,而且每个馅还都已经搓成形。万事齐备,只待“东风”。元宵节的前几天,老伴从冰箱里拿出来,开始新的一年里宁波汤圆在异乡的新历程。有元宵节而不是汤圆节,汤圆和元宵自然有所不同,据传,汤圆起源于宋朝,是当时明州(现宁波市)兴起的一种食品,期盼团团圆圆,甜甜美美,又有谁能与宁波人更期待阖家的团圆和日子的甜美。
还是小屁孩时,包汤圆是除夕守岁的重头戏,一大家子围着煤油灯嗑瓜子、包汤圆……其乐融融。而我所喜悦的,是过了这一天就有好吃的、新衣服、压岁钱……的不一样收获,就这么一点的长进。
离开家乡,到了上海,汤圆不仅是过年家里的一道风景,还是老家风俗的异地再现,其实是精神生活的一种延续。早早的,一家子从买糯米、拣芝麻、挑板油,到借石磨,磨糯米、阴干水磨粉,到包汤圆。至于我,也就是一旁当“下手”,因为包出来的汤圆“卖相”不好,白里沾着点点黑,只能自己家里人吃吃。姆妈包的可是白是全白,端上来,白皮渗黑,黑就是那种晶莹透着亮的白。
工作了,每年的师傅同事都会来家里拜年窜门,一碗汤圆是少不了的。刚来的时候,是一碗全都是汤圆,后来的,就得加上些从东北插队的阿姐带来的黑木耳。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给其起了一个名字,叫“浪里白条斗黑旋风”,那时我正在偷偷看“水浒传”。其实,黑木耳也是当时的稀罕物,每一家过年配给也就一个三角包大小的量。
过了正月十五,只要家里还有汤圆,姆妈就会给我准备好带到厂里去。记得有一年,正轮到上夜班,我们围着取暖的火炉吃了二次从家里带去的汤圆,高兴得大家,刚过完这个年就准备着明年过年时再一起来家里吃汤圆了。师傅是北方人,家里原先不包汤圆只做元宵。前几次去都是实心的大圆子,满满一大碗,渐渐的里面有了馅,再后来圆子小了,馅大起来了,有时候还要加上“水潽蛋”,次次都吃得打饱嗝。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宁波人讲起话来,个个是“石骨铁硬”乓乓响,掷地有声,嘴里却是又软又糯又带着细腻的韧劲,透着骨子里的秉性、天生的禀赋。
民以食为天,在延续生命的同时,是味蕾寻求满足的一个过程,也是精神寻求温柔的一个自慰。“故人何在,烟水茫茫”。味蕾是前半辈子邂逅后的偏好,相伴相随就成了一份记忆,其精神则是经历了半辈子后自我内心的图腾。如今,依旧有人想着你惦念着你的喜好,那种被惯了的感觉,怎一个温柔以待了得。
……
老之将至,总有一番酥酥的温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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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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