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说“兔”和“免”

2023年元旦已过数日，今年的春节来得早，在1月22日。也就是说，在那前后，农历的壬寅年（虎年）即将过去，癸卯年（兔年）就要来到。兔年未至，先说兔字。

兔是一个象形字，像蹲在那里的一只兔子，后面还露出了尾巴。

虽然古代文献中说到兔子的地方很多，但是似乎我们精细地饲养兔子的时间不会很早，因为东汉著名学者王充的名著《论衡》中还这样描述兔子的生殖方式：“兔舐毫而孕，及其生子，从口而出也。”舔舔毛就能够怀孕，而从嘴里生出来小兔子。当时人们对兔子的这种看法，当然是很可笑的。大概古代在野外兔子比较多，它们的自然生育率也很高，打到兔子并不特别困难，而人工饲养又非常容易被打地穴逃逸，所以人们特意去饲养兔子的意愿并不迫切，对于其生活和生殖特性也就并不了解。

兔在古代大概只是人们的猎物，是人们普通的肉食来源。由兔字作为直接组分的字，也并不很多。

注意兔字中间“口”中的一短竖与下面的一撇，是连着的一笔，并不是分开的一竖一撇，所以兔字只有八画，而不是九画。这个并不是现在的新旧笔画所造成的，在《康熙字典》中就是八画。

逸，从辵（辶）兔。本义就是逃走。兔善于逃逸。引申为隐逸，过去有人不愿意为君主服务，逃到深山野林躲藏起来，称隐逸。又引申为安乐、闲逸，如有闲情逸致，又如现在常说的劳逸结合。

冤，从兔从冖，冖是覆盖。兔被盖住了，趴在那里不得逃脱，所以冤字的本义是屈。秦代有冤句县（今山东菏泽），冤和句都是屈（弯）的意思。其得名应当是由于黄河在那里拐了一个大弯，由东转向北最后往东北方向流去。冤引申为冤屈，枉曲。申是直，故称申冤。

菟，过去是兔的“俗字”。兔一般总与草有关，所以人们俗写兔为菟。不过，有植物名菟丝子，这是一种旋花科的草本植物，为著名的田间有害杂草。由于菟丝子是攀缘寄生，古人常用来比喻夫妻恩爱。《古诗十九首》中有诗句：“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过去，楚人称虎为於菟，这似乎是当时的一种“分音字”，如称笔为不律，称孔为窟窿等一样。

堍是一个后起字。古代的桥多拱起，紧靠桥两头的平地地方称桥堍。如吴文英词《西子妆慢·流水曲尘》有句：“笑拈芳草不知名，乍凌波，断桥西堍。”又如，“醋坊桥堍有一家熟肉店”。吴地多用此字。

免与兔只差一点。免字有人说与兔字有关，有人说没有关系。

说有关系的认为，兔跑得很快，跑的时候分不清它的腿，兔字去掉一点就是会意其跑得快而看不清楚。所以免字的本义是逃脱、避开。如现在还常用的词语避免、幸免于难中，免字都是其本义。

免引申为去除、省去。如免除、减免等。又引申为拿去，脱去。如免冠，免胄等。又引申为罢黜、革除。如罢免、免职等。

说免字与兔字无关的则认为。免字的下部是儿，表示一个人，上部则象人头上戴帽形。这样，免是冠冕的“冕”的本字。它的本义就是贵族们头上所戴的冠。免除、逃避等都是其假借义。

由于假借义用得多了，其本义遂重新造了一个冕字。

含免的字也有一些常用字，可以看几个。

晚，从日免声。不过这里免也可以表示意思，太阳下山了，不见了，就是晚上。

挽，古字作輓，从车免声。本义是拉车。引申为拉，牵引。古人死了，灵车要拉到墓地，輓引申为悼念。字后来写作挽，挽词、挽联等都是悼念的意思。挽从拉灵车，引申为拉其他具体的或抽象的物体，如挽回，挽留等，又如杜甫有诗句，“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勉，从力免声。本义是力所不及而强作。勉力、勉强、勉其所难，都是用勉字的本义。又表示劝人努力，鼓励，如勉励、自勉、互勉。

娩，音mian3，生孩子。这个字，原来读wan3，意思是女子容貌娇艳美好。但是用得很少。后来就把它等同于《说文解字》中的㝃字了，“生子免身也，从子免”。

还有一个与兔类似的字，需要说一说。㲋，音chuo4。《说文解字》说：“㲋獸也。似兔，青色而大。象形。頭與兔同，足與鹿同。”虽然㲋字单独使用不多，但是由㲋与兔组成了一个很有用的字，毚。

毚，音chan2。《说文解字》：“毚，狡兔也，兔之骏者。从㲋兔。”。这种“健壮的狡兔”，组成了许多有用的常用字。

饞，又写作嚵。本义是贪食，见到好吃的很想去吃。看来这种“大狡兔”作为食物还是得到古人的青睐，让人馋得垂涎三尺。现在这个字简化为馋。

这个字简化的过程也很有意思，由于右边的毚字上㲋下兔，㲋兔非常相似，实际书写时人们往往索性上下都看成兔，然后上面的写兔（当然不要兔字的那一点），下面则点两点表示重复，因而字就写成了馋。在古代写文章时，用两点来表示与上文重复的字是常用的手法，但是，在同一个字中间表示重复的部分，还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类似方法的简化字还有枣（棗）。

讒，chan2，意思是在别人面前说陷害某人的坏话。讒言对于信讒者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可见这只“狡兔”在字中的作用。

讒字也鉴于上面所说的原则，简化为谗。千百年来，谗言、谗害、信谗这些东西总是不容易绝种。

攙，音chan1。与上面的原则一样，攙现在简化为搀。搀是在旁边扶助，如搀扶，搀着他慢慢走，大孩子搀着小孩子等。

搀又作混合解，如搀杂、搀和等。如今搀和也写作掺和，在这个意义上的搀与掺同义。

巉，本义山势高峻。李白《蜀道难》诗句：“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人们还常用巉峭、巉崖等词语。巉刻表示山峰陡峭又表示言词尖刻。

应当特别注意的是，大概巉字不像上面的馋、谗、搀那样更常用，所以在简化汉字的时候，巉字并没有被简化。

鑱，音chan2，是古代的一种锐器。如鑱石是治病用的石针。鑱又是古代的一种犁头，又是一种挖草药的器具，长鑱则装有弯曲的长柄。这个字的右边也没有简化，只有左边的金字旁，按照偏旁简化的原则，简化为镵。

劖，音chan2。用锐利的器具凿或铲。如《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六》：“忽一日，白云从龛后龙脊中垂间，劖石得泉。”又砭刺或刺，如以劖刺之。又讽刺，如，劖言讪语。

儳，音chan2，表示不整齐，队列不整齐。《左传》记载，鲁僖公二十二年，宋襄公与楚国进行了有名泓之战。宋襄公被打败但是还不服气，认为自己因讲究仁义道德而败。子鱼批评他“未知战”，说强敌没有排好战斗阵列，正好是“天赞我也”，而“声盛致志，鼓儳可也”（用声音振奋士气，击鼓攻打队列不整齐的强敌是完全可以的）。

纔，音cai2，本义是像毚兔那样颜色的丝帛。不过，它一般都被假借为方、始、刚刚、仅仅，是一个非常常用的字。

如《汉书·，鼌错传》：“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纔至，则胡又已去。”又如关汉卿《窦娥冤》：“至十七岁与夫配合，纔得两年，不幸儿夫亡化。”

1950年代，“纔”字被正式简化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