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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水菜 精选

已有 8030 次阅读 2010-5-2 21:49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生活, 工作, 母亲, 蔬菜, 育种

         小的时候,家里吃的菜很少,一年四季几乎都吃的是一种当地叫做“浆水菜”的东西,通俗一些的话也就叫酸菜。母亲最擅长的就是做浆水菜,秋天的萝卜缨子,红苕叶子,春天的柳树芽儿,小槐芽子,嫩槐花儿,榆钱,还有各种各样至今我还难以说出学名只知土名的乡间野菜,经母亲的手做出来,吃起来永远是那么的香甜可口。白菜叶子和卷心菜的叶子,那可是当时想也不敢常想的。记得有一次,是秋天,母亲换布从西安回来——母亲最能织布,织布曾经是母亲最大的营生,一般都是在市场里称上二三十斤棉线,然后织成土布,到各处去换成布票或钱,一尺布记得当时也就是8分到1毛二吧,然后供我们上学和生活之用。——从西安回来的时候,布已经换完,但这一次,背后的包袱却是鼓鼓的,原来她带回了一包袱的卷心菜叶子,是当菜农收菜后在地里烂掉不要的那种外围的叶子,叶子上布满了腻虫和腻虫留下的污物,但我们家却如获至宝,母亲用篮子提着这些意外得来的宝贝,到水泉边上用刷子又刷又洗,并感叹道,西安城市里的人真是富有,满地里的菜叶子也看不上吃,心肠但真厚道,让我们随便捡,不收钱。那一年冬天,我们家的浆水菜格外的好吃,因为老红苕叶、老萝卜叶子里混进了一些卷心菜的叶子。也从那里起,我对城市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西安,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有朝一日我要去西安,看不看那个富得人们连卷心菜叶子都不吃的地方。我也盼望着母亲能再一次的去西安,再多多地带回来那些好心人让我们捡的免费的菜叶,可惜西安离我们是太远太远了,一百多里地,母亲是步行走去的,而且她患关节炎的腿走起路来不灵便。

后来,我上了大学,上了研究生,走出了山里,终于去也看了西安,有火车,有天桥,有轿车,有高楼,有来来往往的人。也经常去看那些遍地菜叶的菜田。我的心情激动,以至于连西安也没有留住我的脚步,我越走越远,从北京到广州,从北方的草原到南方的海滩,从汉城到新德里到孟买到阿姆斯特丹到巴黎,我象三毛一样流浪,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生活,吃过了各式各样的饭菜。可慢慢的,这各式各样的饭菜在我口中变得越来越索然无味,唯有母亲做的浆水菜却在我心里却越来越想,想得我有时恨不能马上打起行装回到我出生的小山村。

 我也曾多次试做,可总做不出味道来。也许不是用了家乡的水罢。一定如此。 

我现在的工作是做蔬菜育种。并且是专门从事甘蓝品种的选育,甘蓝也就是卷心菜。我在田间的工作就是,把菜切来切去,称称量量,几十亩地经常给我用刀切的是满地狼籍,废弃的菜头总是一车一车地处理在垃圾场里。每天当我走到地边的时候都会想起已经白发斑斑的母亲,要是母亲看见有这么多的卷心菜有多好啊,操劳一生的母亲,从没有浪费过一粒粮食,我现在却活的这样奢侈,想的时候就不禁汗颜。我真想把这一车一车的“垃圾”送到母亲生活的小山村里,那她老人家可又有多高兴呢,还有要是母亲也能在我的身边有多好。我就在家里买上几个大缸,让母亲想做多少浆水菜就做多少浆水菜,而且用最好的菜头——让她不用再去想,城里人有多好,连菜叶子都不吃。可惜她老过惯了山村的生活,不喜城里的浮华,依旧在家乡吃着萝卜缨子做的浆水菜。

哎,酸酸的浆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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