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创新之本，黑人奴隶问题及其他

——读书偶录（4）

温景嵩

（2014年3月24—25日写于南开园）

        资中筠《美国十讲》第二讲的题目叫做《精神资源》，在这一讲里她开宗明义就否定了国人的一个偏见，亦即一般人所认定的：“美国人只有物质文明，没有精神文明。”她说，美国人的精神文明还是有的，实际上它仍然来自英国，来自欧洲，来自欧洲传过来的自由主义。美国等于是欧洲现代化的一个接力棒，但是它又没有经过欧洲中世纪天主教和封建王朝的黑暗统治，所以一开始“美国就是一个现代化的民主共和国，这是它很大的一个优势。”（资中筠语。）

        那么美国自由主义的内容究竟是些什么呢？资中筠接着说道：“所谓自由主义就是用宪法条文规定下来的几个要素：根据天赋人权的原则确立的信仰、言论、出版、结社自由，这四大自由是最根本的自由。还有一个就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后来资中筠又补充了一个“新闻自由。”那就是五大自由了。

        随后，《国家人文历史》的记者在读过资中筠的《美国十讲》后访问了她。此次访谈的记录就发表在《国家人文历史》今年3月1日出版的第五期上。在访谈中，该刊记者开门见山地问她，按照她写的这本书，几百年来美国的变化很大。然后这位记者接着就问，在美国这几百年来，还有没有不变的东西？对此问题资中筠给了肯定的回答说有，亦即：“从根本上讲美国信奉自由。思想的自由，行动的自由。”（引自资中筠：《美国人真爱的是自由》（原载《国家人文历史》，2014年第五期））。于是在她《美国十讲》里，五大自由的自由主义，在这里就浓缩成“自由”二字。

        这个浓缩很好。言简见精神，美国的基本精神就是“自由”二字。自由是创新之本！难怪美国人的创新成果有这么多。

        已故国际流体力学大师，剑桥大学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的创始人和终身系主任Batchelor教授（1920——2000）说得好：

    “Maximum  freedom  in  the  hands  of  good  

                    people!”

      （给优秀的人才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在剑桥的老师们拥有最大限度的创造自由，这正是剑桥大学的老师们几百年来，能够接连不断地创造出令国际瞩目的，重大学术成果的秘密！创新并不是要领导人去制定什么伟大的规划，伟大的计划。在制定好这些规划和计划后，再去支使人们去干这个，去干那个。而是恰恰相反，一个单位的领导者要彻底放手，给下面的人们以最大限度的创造自由，你的单位才会有希望：从你那里才可能源源不断地有创新成果产生出来。

        现在，既然自由是美国的基本精神，是由美国宪法所规定的公民的基本权利。那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美国会成为现代社会生活方方面面重大创新成果的发源地！

        从导弹、氢弹，到互联网新技术、以致开创出信息化的新时代；直到日常生活里的吃喝玩乐，诸如创造出麦当劳、肯德基、可口可乐等等，这些令全世界欢迎的食品和饮料来。以上这一切新鲜玩意儿无一不是来自新大陆美国。正是因为“自由”二字牢牢地写入了美国宪法，正是由于美国政府不去支使美国老百姓去干这个、干那个，从而使美国的老百姓有了最大限度的创造自由，才有可能使美国成为现代众多重大创新成果的发源地！这才是：

         自由是创新之本；没有自由，就没有创新！

        资中筠《美国十讲》里的头两讲，说的是美国开国时期第一个百年之事。也就是从美国开国算起一直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南北战争为止。关于南北战争，资中筠只讲了一个黑人奴隶的问题。在她的这本书中她说道：

        “美国讲平等，讲自由，但开头平等自由的原则并不运用到黑人奴隶身上。贩卖奴隶这件事，是在美利坚合众国成立前在美洲就有的。其实贩卖奴隶的源头是非洲酋长，最早把黑奴卖给到美洲去的西班牙人和其他欧洲人，然后再转卖。南美洲和美国的南方就早已有奴隶庄园制度。美国南方是大面积产棉地和农产地，需要黑人奴隶劳动力。那么，讲平等自由的美国宪法是如何自圆其说呢？在制宪会议上争论很厉害的问题之一，就是贩卖黑奴问题。当时参加会议的一部分人就是南方蓄奴州的代表。他们根据自己的利益，绝对不能赞成解放奴隶。最后他们妥协的结果是，不解放已有的奴隶，但停止新的奴隶买卖。那么黑人有没有选举权呢？奴隶就不算公民，既没有选举权也没有被选举权。但是众议院按各邦的人口比例选议员，人口多的邦众议院里的议员就多，要是南方那些州里的奴隶不算人的话，白人的人口少，选举人的分母就小，南方就吃亏了。那些代表南方庄园主的会议代表两头利益都不想放过。最后是这样妥协的：每一个黑奴算五分之三的人，不算一个人。这就是为了凑分母。这是一个非常不平等、非常歧视、残酷的法律。黑人不算完整的人，表现了南方蓄奴州代表的自私，既要保持奴隶又要人口基数。此事一直到南北战争之后，通过了“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和“宪法第十五条修正案”，废除了奴隶制，每个人都能享有宪法赋予的权利，不得因肤色或其他原因而被歧视。这样，在理论上黑人才有了公民权利，这是南北战争以后的事情。”（以上均引自资中筠《美国十讲》的第二讲。）

        以下是我对资中筠书里这一段议论的两点补充：

        补充1，美国建国时期南方蓄奴州的构成

        当时美国只有东海岸的十三个州。包括北方七个不蓄奴的七个自由州，和六个南方的蓄奴州。十三个州的北方边界与英属加拿大相邻；南方边界与西班牙属弗罗里达相邻；西方则是英国皇家领地，再往西则是法属路易斯安那。东海岸南方的六个蓄奴州则是：南卡莱罗纳州，密西西比州，佛罗里达州，阿拉巴马州，佐治亚州和路易斯安那州。

        补充2， 美国后来黑人等问题的进展

        自南北战争结束废除了奴隶制以后，到现在黑人问题，以及对有色人种的种族歧视问题，美国都有了不小的进展。到现在，黑人以及有色人种在美国甚至都能担当起重大的国家职守：诸如，国会议员、各部的部长、国务卿、乃至可以选举具有黑人血统的人来做总统，这是现今一般国家还做不到的事。说明这二三百年来，从开国时期黑人不算人，顶多算五分之三个人，到现在发展到甚至可以选举有黑人血统的奥巴马来做总统，这表明美国的黑人问题以及其他种族歧视问题进展确实不小。

        最后，资中筠在这一节里还谈到了一种，在当时的美国甚为流行的一种学说：社会达尔文主义。所谓社会达尔文主义，就是把原来达尔文在生物学里提出来的：生存竞争，适者生存，劣者淘汰之理论，推广到人类社会里来。推广者原为英国人斯宾塞，但却盛行于美国的开国时期。“在这个时期，美国相当多的主流精英都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概括起来讲，就是：美国宪法已经保证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在机会均等、平等竞争的条件下，有人成功了，发财致富或事业有成；有人上不去、做苦工，那是因为各人的优劣不同，失败者或是因为不够聪明、或是太懒、不够努力、等等，怪不得别人。由于是当时的美国创业者，大多是白手起家，自己艰苦奋斗而来，所以此说比较能够找到依据，在当时就比较流行”（以上引言均引自资中筠《美国十讲》里的第二讲。）但是资中筠接着说道，以上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到后来就不行了。因为到了第二代，第三代，贫富分化加剧，富者的后人起点高，穷人的起点低，起点就是不平等的，于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就不再能适用了。“到了20世纪初，此理论就终于难以为继。于是就出现了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相对立的改良主义思潮，美国历史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此段引语引自资中筠《美国十讲》里第二讲的结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