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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庄系列之四:相关1985

已有 2816 次阅读 2020-12-4 17:51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葛庄系列之四:相关1985

葛庄叙事:相关1985年

No.1 历史的种子


在甘肃省地图册里,西峰市庆城县的形状,像是一个倒置的心脏,又像是一个陀螺,白马镇正在这个心脏(陀螺)的中心处。葛庄就在白马镇的旁边,隶属于白马镇,那么,葛庄,它也在这个心脏的中心位置。一颗心脏,则意味着所有的思念和热情的集中,陀螺的使命是永久的旋转。

百度百科上说,庆城县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二十万年以前,在旧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了人类繁衍生息。夏时属雍州,华夏农耕之祖弃的后人不窋“立邦国于北豳”,这个北豳就是今天的庆城县。想来葛庄这个地方,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有了人类的生活了。

而关于葛姓的起源,百度上有不同的说法。一说远古有部落名葛天氏;一说北魏贺葛氏入中原后改姓葛,清满洲、赫哲族、鄂伦春族、裕固族、蒙古、土家族等少数民族改姓葛;比较详实的说法是,夏时皇帝之支庶封于葛(故城在今河南宁陵县北十五里),为伯爵,故称葛伯。夏朝末年,商汤欲取夏而代之,首先以葛国为目标。汤攻灭葛国后,后世子孙以国为氏,称葛姓,他们尊葛伯为葛姓的得姓始祖。如此看来,葛姓最初生存繁衍的土地,并不在葛庄,而是在河南。

小时候常听老年人说,我们都是从山西大槐树下过来的。估计,在葛庄生活的人们,就是明朝永乐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广济寺大槐树下迁徙而来的吧。然后,葛姓的人们,在甘肃省庆阳县黄土塬上各个村庄落地生根,在葛庄,此心安处做故乡了。


No. 2  时光的碎片

1917年,俄国发生了二月革命,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胡适与陈独秀联手倡导新文学运动。然而这些事情,距离葛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是非常遥远的。这一年六月,我的奶奶杨秀荣在葛家庄对面山的杨家庄出生,十四年之后,她嫁给指腹为婚比她大五个月的我爷爷。

据我奶奶说,我的太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爷爷弟兄七个,家里最有权威的就是太太,三爷协助太太管家,也是权威人士。弟兄里面,只有爷爷在读书。爷爷完小(完全小学)毕业后,当个教书先生,后来参加了革命。所以,我的父辈的主要陪伴人是奶奶。据奶奶自己说,她一共生了十个孩子,可是养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大姑姑,大伯父,小姑姑和我的父亲。

大姑姑叫葛兰芳,十五岁便出嫁了。她从白马铺乡的葛庄出嫁到隔着一个小关桥子的驿马乡太乐村禹家。禹家曾经是一大户人家,但在1952年,也是艰难度日的光阴,尤其是经历了变故,缺人照顾的小叔子都还在襁褓之中。姑父名叫禹建国,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却也颇为讲究,以至于有点挑剔。在那个确实的峥嵘岁月里,她们两个年少的人,一定充满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乐观。

1985年,庆阳县被确定为国家重点扶持的331个贫困县之一,在包产到乎之后的辛勤劳作之中,好日子有国家帮衬,有奔头了。那时候,禹家姑姑的日子,是我父亲他们姊妹里过得最好的。孩子们有一大部分都长大了,大表哥没有上学,出工,打工,做小生意挣钱,大表姐已经出嫁了。二表姐读完了高中,二表哥上了大学,只有三表哥、四表哥和小表妹还是当学生的。

姑姑经常走三里路来给爷爷奶奶送些吃的,或者就在我家蒸一块月饼,做一顿长面,然后急匆匆地回家去了。和姑父一样,姑姑也是个急性子,很少在我家过夜。她来去匆匆,做活计也麻利极了。单是她扫地,你都能听到节奏明快的“刷刷刷”的声音,但很快她就扫完了,不会留下声音让人回味。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吧,姑姑开始说她要去驿马赶集,后来又不打算去了。可是她的弟媳妇又来约她,又去了。已经出嫁的大表姐也在太乐村,有人说309国道夏家涝池出了车祸了。大表姐就走在通往夏家涝池的路上,大表哥也走在通往夏家涝池的路上,总是有人说:“不是你妈,不要去了,不要紧。”大表姐有些烦,说“再不要搅打了,我就是去看看。”大表姐知道姑姑后来是决定不去赶那个集了。

大表姐和大表哥走的那一条路很长,长得像是姑姑的一生。爷爷也去了,姑父也去了。

司机发了酒疯,把汽车从马路上开进了种满了杨树的路边壕沟,而姑姑们就走在她们认为安全的那个壕沟里。血肉模糊,七零八落。

No. 3  泪水从何而来

爷爷明显地瘦了一大圈。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却坚持要去见姑姑最后一面,见到了姑姑最后一面,从此以后她便常常以泪洗面。坐在灶前哭,出门坐在地边哭。见到马路就会联想到车祸,让泪水把心淹没。

葬礼上,大表哥和大表姐哭得几乎昏厥。姑姑却再也没有回音了。

姑姑们赶集是为了什么呢,去卖黄花菜,再买回来一些猪肉啊啥的,这是人们生活的最基本琐事。司机本来就是开车的人,他做的事也是生活中的最基本琐事,只不过他犯了错误。多么偶然的一些因素,多么偶然的一些事件,它们放在了一起,却给至少六家人蒸蒸日上的奔望着好日子的人们平静、幸福的心上腌渍了泪水,从此不能够稀释,埋在岁月的深处,时光的深处。

七奶奶和二妈、三妈来看奶奶,相互安慰、聊天,最后送出大门外,奶奶站在门口哭,七奶奶和二妈、三妈也哭,她们全都在哭。我那时还年小,心里有些纳闷。我想奶奶遭遇这样的变故,心里痛楚,可是七奶奶和二妈、三妈怎么也哭了,那么伤心?

我后来慢慢明白了,在葛庄的土地里,埋藏着很多人很多人“辛酸的往事”。那些人,在平常的日子里,微笑,辛勤地劳动,兢兢业业地过着农民的生活。他们把庄稼和水果,蔬菜和家畜都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养育,他们虔诚地如同葛庄的土地,他们也同样赤手空拳面对着各种变故。在每一张的笑脸背后,有多少伤心落泪,没有人数过,没有人能数得清楚。

No.4 硬币都有两个面

对于爷爷奶奶和姑姑姑父他们那些人来说,汽车是个时新玩意。汽车结束了特别不方便和特别费时间的交通运输问题,当然它也顺便改变了信息的传递速率,带给社会不可估量的发展和效率。

然而,尤其是对于奶奶来说,汽车是一个夺取至爱的生命的恐怖玩意,奶奶一并连马路都憎恶和恐惧上了。

姑姑的好日子,是姑姑命里的。因为姑姑从来都不放弃努力争取,从来都没有打算对生活妥协,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姑姑曾经在鞭炮厂打零工,有一次事故中,姑姑双手捂着脸敏捷地躲避了伤害。纵然做鞭炮是个危险又辛苦的活计,姑姑也没有逃避。

但是,那场车祸,它却不是姑姑命里的,亲人们的眼泪,也不是亲人们命里的。可是,它是哪里的?为什么会发生呢?

人们解不开这个谜。它或许是上苍的一个诅咒,这样的诅咒总是在风平浪静和阳光明媚的那一天发生,每每葬礼过后,上苍便会大雨倾盆,仿佛它自己也很难过。

上苍把这个诅咒,安插在土地和人群之中。再强大的人,总是有优点和缺点,再完美的人,总是会有疏忽和犯错。再厉害的人类,总有些客观的冰冷的事实无法认识,总有一些客观规律没有发现,总有一些办法没有及时发现。

在葛庄苍茫而厚重的土地上,埋藏着来自远古的希望,却注定了,人们总有一天会泪如雨下。

系列链接:

葛庄叙事系列之一:无题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79594-1258306.html

葛庄叙事系列之二 :序言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79594-1260519.html

葛庄叙事系列之三:于归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79594-1260761.html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79594-126114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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