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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已经过完了,整个山东夏天还在苟延残喘。
带着孩子驱车几百公里赶回老家过节,今年真是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我爸和我妈甚至连架也不吵了。我爷爷在我家住着,他已经97岁了,脸上的皱纹却很少,还非常地红润,就是背一直弓着,走路需要借助工具,吃饭需要借助假牙,我吃饭时坐在他旁边,他经常忘了我是谁,但是还是不忘招呼我夹菜。他吃饭时发出非常奇怪的声音,“哒哒哒”像啮齿动物在磨牙,大概假牙的做工不太好。吃完饭他就躺在床上睡觉,连电视也不看。小时候的我总是感觉他很威严,见了他要躲起来,现在看他变成这样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我妈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他各种可笑的生活细节,然后笑得很开心,我经常在恍惚中觉得这个女人很陌生,我是她养大的吗?
我爸总是用急切的眼光看着我,希望能看出一点确定的未来。我狠了狠心,还是跟他说了实话。没有什么是确定的,难道到了70岁还看不透这一点吗?人生的常态就是无常啊,我对未来跟他一样地不确定,甚至更悲观。不过,我还是给他转了一些钱。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会让他饿死,也会为他养老送终。等我老了还未必有这待遇。
孩子奶奶家的过节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正赶上收玉米,大家都忙着在下雨前把玉米从地里运到家里,运到家里还要把皮剥了,放到屋顶上去凉晒,地里的活我插不上手,就帮着做做饭。男人们都在外面务工,剩下的也都是老弱妇孺,好在现在机械化也普及了,一家人可以在吃完晚饭后一边剥玉米一边聊天了。奶奶从树上摘了一颗柿子送给孩子,孩子大爷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把那颗柿子扔了,说它很涩根本没法吃。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生气,因为奶奶也不能和我一起生活,但还是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农民的儿子,对于大地结出的果实,可以这样的不虔诚吗?但是我能做些什么呢?第二天我收拾好行囊,逃也似地离开了。
孩子爸爸对这一切都采取沉默的态度,也许他这样是对的,什么都做不了的话还不如不说。一个脱离了土地的人对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不再有发言权。此外,给别人虚假的希望是最可恶的。但这一切最终成为一个痛苦的内核,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我们还是不配获得幸福和快乐?
我要离开的时候,我爷忽然记得我在青岛,并且想起了他曾经也去过一次青岛。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然后又暗淡了下去。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迟疑,因为我觉得他还可以活很久,虽然我并不爱他,但是还是希望他能够多活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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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7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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