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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去上海,乘坐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波音747飞机。我的位置是紧急出口的B座。我一般喜欢坐紧急出口,因为前面有很大的空间。空服员 (UA的称谓)大多是资深女士。她们非常职业地把旅客引领到位。“您请从左边走,”看过我的机票后,那位空服员礼貌的对我说。无论是语气还是微笑都显露出她多年飞行的经历。
飞行,对于今天的科学研究者来说,早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免有些枯燥。但是对于我来说,每次飞行都有不同的经历。那次去上海是参加一次国际会议。对了,是2003年3月,非典那年。不过起飞之前,我对此毫无所知。
放下行李,我很快坐下来看一本名为: “第22排” (Row22) 的小说。其实这是一部短篇小说集。里面的所有小说都是关于发生在飞机上的故事,而且篇篇都十分精彩。令人惊讶的是,作者能够把如此乏味的旅行编出许许多多引人入胜故事。每篇故事的主人翁偏巧都坐在22排的A,B的位置上。看到此处,我禁不住抬头前望,但是第22排的位置还是空的。我在想,今天的旅程会有故事发生吗?
一位美国年轻人来到紧急出口处。他礼貌的向我微笑,并示意他的位置是A座。他的行李几乎和我一样,仅仅一个背囊。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有点昏昏欲睡。等我醒过来,飞机已经进入正常高度,平稳飞行。我翻开书,继续看那篇小说:
I walked on board Flight 587 from
I sat down in Seat B.
Jean-Louis Vachon did not look up from the pages of Le Monde, for he was not a man to be bothered with nods of hello to other travelers. I have known him for nine years, but I wasn't sure how I'd react this time. Five days ago, a computer at home malfunctioned, restoring a hundred deleted files. My wife's words to Vachon left me no room for doubt.
看来小说的情节越加精彩了。
看书的同时,我不经意侧目,看到旁边的美国青年在认真的写这什么,他在小桌子上放了一张好像是考试的卷子。上面不仅有印有文字,图表,甚至还有许多似乎复杂的数学公式。难道他在复习考试?但是他那付全神贯注的得样子却很像是真的在进行一场难度极大的考试。
不好打扰他,我继续看我的小说。
What did I feel when I learned the truth? Bewilderment and bitterness, rage and a sick despair - and I felt them all at once. I have not told her that I know, but each day I struggle to hide my anger, while every night my best and sweetest memories of love are turned into nightmares - with the Frenchman in my place.
I want to know who to blame. Her? Him? Probably both. I'm trying to think clearly now, trying to get back to who I am. Revenge is tempting, but I'm going to solve this problem for good.
小说有些悬念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他做完了所有的题目。他放下手中的笔,然后看了一下手表。他看表的时间似乎比一般人要长一些,因为他似乎在计算时间。
I usually avoid in-flight conversations, but was curious enough to be uncharacteristically intrusive. I cleared my throat and said, "Excuse me, were you taking a test?"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习惯性的微笑:“对,刚刚考完我的期终考试。”我们很快开始交谈。他叫马克,是斯坦福大学管理学院的研究生。利用春假期间去上海参加一个短期研究项目,同时去看他在上海工作的兄弟。我们互换了名片。他很高兴有一位老师作伴。后来交谈中竟然发现马克与我都住在上海银河宾馆。
"为什么要在飞机上考试?”我好奇得问。
“因为我们项目会议时间与期终考试有冲突。今天是考试的时间,而我必须今天起飞。”马克这样解释。
作为老师的我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般类似的情况可以要求补考,或者另外安排时间。对于课堂上必须做完题目的考试不允许拿出教室。除非是所谓的 “Take Home Exam." 但是我已经问清楚了,马克的期终考试属于一般性的课堂内即时考试,而不是所谓的“Take Home Exam."
马克显然注意到我的诧异,于是他开始解释考试的原委。
当马克发现考试与行程的冲突之后,立即询问老师可否有解决的办法。老师在仔细听取马克的理由之后,不仅十分理解马克的难处,而且建议马克在旅途上进行期终考试。他与马克依据行程的细节讨论并制定了考试的方法:在去机场之前到教授那里取来考卷。飞机起飞之后,确定任何时间为考试起始。考试时间总共为两小时。考试为卷闭。考试必须在两小时之内完成,之后不允许做任何修改。到达上海之后必须在当地时间晚上10点之前用传真发给老师批改。时间以传真机时间为准。考试的步骤周密而合理。
这时我才意识到为什么马克在结束考试时在计算时间。我告诉马克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到银河宾馆的大致距离,并且答应帮助他到宾馆后询问在何处给老师发传真。
我忽然对小说暂时失去了兴趣。却对斯坦福的考试制度发生了许多好奇。我想即便是这篇短文的读者也会有一些疑问。
“这种考试方法是一种特例吗?”我这样问马克。
“显然只用在特殊的情况下,教授才会批准这样的考试。一般的学生都会按时参加考试的。”马克微笑地回答。
“这种考试的方式对所有学生都可以实行吗?”我不希望教授仅仅照顾马克一人。
“对,是每一个人。当然,必须在遇到这种特殊情况。”
“但是。。。。。。”我好像还是有些置疑的感觉。
马克对我的疑问做了极为完美的回答。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件十分平常得事情, 而且他班上任何一位同学都能够如此完成考试。虽然他语气中并无刻意的骄傲,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名校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尤其他说”每个同学都会如此”,实在令人钦佩.由于他的回答,使得我对斯坦福大学充满敬重。同时重新开始认识“名校”与“优秀学生”的含义。
我曾经把这个故事讲给中国著名大学的教授朋友们。并问他们是否可以像斯坦福的这位教授那样处理类似的问题。他们班里的学生是否会像马克那样完成考试。
以上的两个问题我都没有在本文中给出直接的回答。我希望读者们能思考马克最可能的回答。我想大家可能已经知道答案。
虽然许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我仍然历历在目,无法忘怀。记得当天晚上到达宾馆之后,我立即带他去宾馆的商务中心发传真。当我们确认考卷确实发出之后,一起去楼下的粤菜馆吃广东馄吞汤面。
马克第一次来中国,对这里得一切充满好奇。他问起中国的大学和中国的大学生。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回答。他听后好像有些惊讶。
馄吞汤面上来了。是鲜虾馅的。浓浓的汤上面漂着绿色的葱花,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时间已经近午夜了,我们都体验到一种充满享受的饥饿感。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得满足,因为他刚刚按时完成自己的期终考试。
我不知道马克考的如何。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毫无疑问,马克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斯坦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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