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牢而食寝红烛，

妇順以著代舅姑。

破瓢为巵妻与婿，

合体尊卑心忧无。*

*和朱庆余《近试上张水部》韵：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朱庆余797-？唐代闽中今福建人，另说越州今浙江绍兴人。29岁中进士，曾任秘书省校书郎。受张籍赏识。有《朱庆余诗集》。舅姑：古称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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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带*号者为拙笔所加。

目次：一、原诗 二、草蟲·小序 三、章字词解  四、译诗

一、原诗

·喓喓草蟲，趯趯(tì)阜螽(zhōng)。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觏(gòu)止，我心則降(hóng)。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dié)。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説。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夷。

二、草蟲·小序

《小序》：“《草蟲》，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孔疏：“作《草蟲》詩者，言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經言在室則夫唱乃隨，既嫁則憂不當其禮，皆是以禮自防之事。”

朱熹《诗序辩说》 ：《草蟲·小序》，“此恐亦是夫人之詩，而未見以禮自防之意。”

孔疏认为此《小序》是述“言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經言在室則夫唱乃隨，既嫁則憂不當其禮，皆是以禮自防之事”，详见孔疏解“忡忡”。

三、章字词解

第一章：喓喓草蟲，趯趯(tì)阜螽(zhōng)。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觏(gòu)止，我心則降(hóng)。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毛傳：“興也。……卿大夫之妻待禮而行，隨從君子。”

【喓喓】毛傳：“喓喓，聲也。”陆音義：“喓，於遥反。”朱傳：“喓，音腰”；喓喓，聲也”。

【草蟲】毛傳：“草蟲，常羊也。”朱傳：“草蟲，蝗屬；奇音，青色”。

【趯趯(tì)】毛傳：“趯趯，躍也。” 陆音義：“趯，託歷反(tì)”；古亦同跃，康典第1199页。朱傳：“趯趯，躍貌。”

【阜螽(zhōng)】毛傳：“阜螽，蠜也。”朱傳同。陆音義：“……草蟲，常羊也。《草木疏》云：‘一名負蠜，大小長短如蝗而青也。’”；“蠜，音煩(fán)。”

孔疏：傳之“草虫……螽蠜”，“《釋蟲》云：‘草蟲’，負蠜。’郭璞曰：‘常羊也。’陸璣云：‘小大長短如蝗也。奇音，青色，好在茅草中。’……陸璣云：‘今人謂蝗子為螽子,兗州人謂之螣(tè,téng)……”。

郑箋：“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異種同類，猶男女嘉時以禮相求呼。”

孔疏：箋之“草虫……求呼”， “言異種同類者。以《爾雅》别文而釋，故知異種；今聞聲而相從，故知同類也。以其種類大同，故聞其聲，跳躍而相從，猶男女嘉時以禮相求呼也。嘉時者，謂嘉善之時，鄭為仲春(*农历二月)之月也。以此善時相求呼，不為草蟲而記時也。《出車》(*见《小雅·鹿鸣之什》)箋云‘草蟲鳴，晚秋之時’。”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忡忡】毛傳：“忡忡，猶衝衝也。婦人雖適人，有歸宗之義。” 朱傳：“忡，音充”；忡忡解同毛傳。

孔疏：傳之“婦人……之義”， “婦人雖適人，若不當(*當，康典第717页：任；遇；适合)夫氏，為夫所出，還來歸宗，有此之義，故己所以憂歸宗，謂被出也。”

 *依“憂歸宗，謂被出”，則“當”应解为“称”或“适合”之义。因此，《小序》所说的大夫妻“以禮自防”的原因，是为妻者焦虑自己行为不称夫心意而“被出”夫家。在今天，可能没人在意“被出”不“被出”，但在上古时代，这可是大事一件。

郑箋：“未見君子者，謂在塗時也。在塗而憂，憂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故心衝衝然，是其不自絶於其族之情。”

孔疏：箋之“未見……涂時”， “知未見君子，謂在塗時者。以上文說‘待禮而行，隨從君子’，則已去父母之家矣。下文‘亦既見止’，謂同牢而食，則已至夫家矣。此未見之文居其中，故知在塗時也。此章首已論行嫁之事，故下采蕨、采薇皆為在塗所見，文在未見之前，尚為在塗，則未見之言，在塗明矣。案《昏義》(*禮記注疏卷六十一·孔疏)云‘壻(*婿)親受之於父母’，則在家已見矣。”今在塗言未見者，謂未(*北大版不)見君子接待之禮而心憂，非謂未見其面目而已。”

孔疏：笺之 “憂不……之情”，“知憂不當君子者，以未見而心憂，既見即心下，故知憂不當君子也。又知憂無以寧父母者，此大夫之妻，能以禮自防者也，必不苟求親愛。《斯千》(*见《小雅·鸿雁之什》)云‘無父母貽罹’，明父母以見棄為憂。己緣父母之心，憂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也。又申說傳‘歸宗之義’，憂不當夫意，慮反宗族，是其不自絶於族親之情也。”

*上文孔疏的“共牢而食”，是周代上层阶级婚礼仪式内容之一：新婚夫妇同食一牲(牢)。在先儒的眼中，这是表征夫妇“合體同尊卑”，具有推至順夫、生子孝父、忠君的至高境界。在先儒的妇女观的阐述中，虽然我们看到重视家庭和睦的积极意义，但在这种和睦中，只有妇单方面的“委于”夫，绝对委于夫，推而至极，即只有臣民的绝对忠君，不问“不和睦”是否可能是由“夫”和“君”的不当行为引起的(下引《禮記注疏·昏義》)：

当新娘来到新郎家，“壻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卺(*音义：“卺，徐音謹，破瓢為巵(zhī酒器)也”)而酳(yìn食后用酒漱口)，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孔疏：“‘共牢而食’者，在夫之寢，壻東面，共一牲牢而同食，不異牲。‘合卺而酳’者，酳，演也。謂食畢飲酒，演安其氣(*用酒漱口)。卺，謂半瓢，以一瓠分為两瓢，謂之卺。壻之與婦各執一片以酳，故云‘合卺而酳’。‘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者，‘同尊卑’，謂共牢也。‘所以合體同尊卑’者，欲使壻之親婦，婦亦親壻，所以體同為一，不使尊卑有殊也。”

……

“敬慎重正，而后親之，禮之大體，而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婦之義也。男女有别，而后夫婦有義；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故曰“昏禮者，禮之本也”(郑玄注：言子受氣性純則孝，孝則忠也”)。孔疏：“‘敬愼重正’者，言行昏禮之時，須恭敬謹愼，尊重正禮，而後男女相親。若不敬慎重正，則夫婦久必離異，不相親也。‘昏禮者，禮之本也’者，夫婦昏姻之禮，是諸禮之本。所以昏禮為禮本者，昏姻得所，則受氣純和，生子必孝，事君必忠，孝則父子親，忠則朝廷正，故《孝經》云：‘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是昏禮為諸禮之本也。”

除了“共牢而食”，新娘还得在婚后几日内完成“成婦禮”、“明婦順”和“著代”(替代公婆持家事)仪式。“成婦禮，明婦順，又申之以著代，所以重責婦順焉也。婦順者，順於舅姑(*公婆)，和於室人，而后當於夫，以成絲麻、布帛之事、以審守委積蓋藏”(《昏義》)。郑玄注：室人，謂女妐(*音钟，壻之姊)、女叔(壻之妹)、諸婦(娣姒之屬)；郑玄特别强调说：“當，猶稱也。後言稱夫者，不順舅姑，不和室人，雖有善者，猶不為稱夫也。”

孔疏：这些仪式 “皆總歸於婦順，故自此以下，唯申明婦順也”。《昏義》说：“是故婦順備而后内和理，内和理而後家可長久也。故聖王重之”。

读《禮記·昏義》，可品味《小序》所说大夫妻“以禮自防也”的政治道德的意谓。进而联系全诗，可以体会每章纸都跃然“夫人”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之态。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hóng)】

【既見止】毛傳：“止，辭也。” 郑箋：“既見，謂已同牢而食也。朱傳：“止，語辭。”

【既覯(gòu)】毛傳：“覯，遇降下也。”

郑笺：“既覯，謂已昏也。始者憂於不當，今君子待已以禮，庶自此可以寧父母，故心下也。《易》(*《系词》下)曰：‘男女覯精，萬物化生’”。陆音义：“覯，古豆反(gòu)。”朱傳：“覯，遇。”

孔疏：笺之“言‘既覯’謂已昏者，謂已經一昏，得君子遇接之禮也，所以既見、既覯並言。乃云我心即降者，以同牢初見君子待已顔色之和，已雖少慰君子之心，尚未可知。至於既遇情親，知君子之於已厚，庶幾(*尚或幸得)從此以往稍得夫意，其可以寧父母，故心下。二者相因，故並言之。謂之遇者，男女精氣相覯遇，故引《易》以明之。所引者，《下繫》(*《周易·系词下》下)文也。彼(*王弼)注云：‘覯，合也。男女以隂陽合其精氣。’以覯為合。此云遇者，言精氣亦是相遇也。”*北大版《周易正义》P310对王弼上注，孔颖达疏：“覯，合也。言男女隂陽相感，任其自然，得一之性，故合其精则万物化生也。若男女无自然之性，而各怀差二，則万物不生也。”

【降(hóng)】陆音义：“降，戶江反。”朱傳：“降，音杭，叶乎攻反”；“降下也”。陈第卷一：“降，音洪(hóng)”。顾炎武卷一：“降，古音戶工反”。

章解：

孔疏： “喓々……则降”，“言喓喓然鳴而相呼者，草蟲也。趯趯然躍而從之者，阜螽也。以興以禮求女者，大夫；隨從君子者，其妻也。此阜螽乃待草蟲鳴，而後從之，而與相隨也。以興大夫之妻必待大夫呼已而後從之，與俱去也。既已隨從君子，行嫁在塗，未見君子之時，父母憂已，恐其見棄，已亦恐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之意，故憂心衝衝然。亦既見君子，與之同牢而食，亦既遇君子，與之卧息於寢，知其待已以禮，庶可以安父母，故我心之憂即降下也。”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如此，亦若《周南》之《卷耳》也”。

第二章：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dié)。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説。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孔疏：詩“陟彼……其蕨”，“毛以為，言有人升彼南山之上，云我欲采其龞(*biē古同鳖)菜。然此采鼈者欲得此鼈，以興已在塗路之上，欲歸於夫家，然我今歸嫁，亦欲得夫待已以禮也。已嫁之欲，禮似采菜之人欲得鼈。”。孔疏的解释中，包含了婦也要求夫以禮待己的平等、民主因素。

朱傳：“登山，蓋託以望君子”。

【南山】毛傳：“南山，周南山也。” 孔疏：傳之“南山”， “《序》云‘大夫妻能以禮自防，在羔羊之致前，則朝廷之妻大夫，不越境迎女，婦人自所見，明在周地，故云‘周南山’。知非召地者，周總百里，雖召地亦屬周，不分别采地之周，召也。”

【言】郑箋：“言，我也。我釆者，在塗而見采鼈，采者得其所欲得，猶已今之行者欲得禮以自喻也。”

孔疏：箋之“言我……采鳖”，“此婦人歸嫁，必不自采鼈，故以在塗見之，因興。知者，以大夫之妻待禮而嫁，明及仲春(*农历二月)采蕨之時故也。”

 孔疏：“鄭唯以在塗之時因見采鼈為異耳，毛以秋冬為正昏，不得有在塗因見之義，故也。”

【蕨】毛傳：“蕨，鼈也。” 陆音義：“蕨，居月反。《草木疏》云：‘周秦曰蕨，齊魯曰虌。’鼈，卑滅反，本又作‘鱉’。俗云：‘其初生似鼈脚，故名焉。” 孔疏：“蕨，鼈，《釋草》文。舍人(*官名，见《周礼·地官·舍人》)曰：‘蕨，一名鼈。’郭璞云：‘初生無葉可食’。”朱傳：“蕨，鼈也。初生無葉時，可食。亦感時物之變也”。

【惙惙(*dié)】毛傳：“惙惙，憂也。”朱傳同。

惙字如何注音，拙笔认为是学习本诗最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陆音义：“惙，張劣反”，声母 zh,韵母ie。

朱傳：“惙，音拙”，声母zh,韵母uo。朱傳的“zhuo”无法与前面的“蕨”、后面的“説”押韵。

 陈第没有对惙注音。

顾炎武卷一： “惙，十七薛”。*“十七”是指含入聲韵共十七个韵部的第十七韵部，薛韵部。即惙与薛通韵。查，在入聲里薛与屑通韵：

向前查，叶韵首倡者(宋)吴域《韵补·卷五入声·十七薛》：“薛古通屑。”

(清)毛奇龄《古今通韵卷十二》：“九屑，與薛同用；屑，先結切。”

查康熙钦定《佩文韵府卷九十八之六》、《原本广韵·卷五入声十七薛》、《集韵卷九·入声上·十七》，薛皆读为“私列切”。《钦定韵府拾遗卷九十八》：“薛，《唐韻》、《正韻》並私列切，音洩(xie)”。也就是说，入聲“薛”韵不读ue，而是ie.

康典第335页关于“惙”有三个读音：chuò；“chuì又《集韻》《韻會》丑芮切”；“株劣切，音綴zhuì”。但ui不与ue通韵。

總上，zhui、chui、chuo不与蕨、説(yue)押韵。在现代汉语拼音中，没有zhie、chie、sie。

但查《爾雅注疏·卷三》(晉郭璞注唐陸德明音義宋邢昺(音炳)疏)：“惙，丁劣反”，即die。这在现代汉语拼音里是存在的。且die与蕨、説(音悦)通韵。

【說】毛傳：“說，服也。”陆音义：“說，音悦，注同。”朱傳同。

第三章：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夷。

【薇】毛傳：“薇，菜也。” 陆音義：“薇，音微，草也，亦可食。”

孔疏：傳之“薇，菜也”，“陸璣云：‘薇，山菜也。莖葉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羹，亦可生食。今官園種之，以供宗廟祭祀。’定本云‘薇，草也’”。朱傳：“薇，似蕨而差大，有芒而味苦，山間人食之謂之迷蕨。胡氏曰：‘疑即莊子所謂迷陽者’”。

【未見君子，我心傷悲】

毛傳：“嫁女之家，不息火三日，思相離也。”

郑箋：“父母思已，故已亦傷悲。”

孔疏：傳之“嫁女……相离”，“‘不息火三日’者，解所以傷悲之意，由父母思已，故己悲耳。《曾子問》(*见《禮記》)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相離’(*这是孔子曰，见《禮記·曾子问第七》)。(*郑玄)注云‘親骨肉。’是為思與女相離也’”。

【夷】毛傳：“夷，平也。”朱傳同。

四、译诗

青蝗跳跃鸣草虫，未见君子忧忡忡，已见君子心放松。

登彼南山我采蕨，未见君子心疲竭，已见君子我心悦。

登彼南山我采薇，未见君子我心悲，已见君子心平怡。

2022年3月22日星期二，2022年3月29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