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物理学大家杨振宁老先生关于“《易经》对中华文化的影响”又重出江湖，在网络和微信上被广泛转载。在这篇演讲中，杨老批评易经思想导致科学没有在中国发展起来。杨老的论证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易经是归纳思维，缺少演绎思维，而演绎思维是科学的重要基础。第二，易经讲天人合一，然而他认为近代科学的一个特点是要区分人世间的规律和自然界的规律。这篇演讲影响巨大，西方中心主义者也经常借此批评中华传统智慧和中医理论。

然而，杨老的主要论证是不符合逻辑的。归纳与演绎是相辅相成的，用演绎来批评归纳，是没有道理的。易经并不会阻碍科学的发展，正像归纳并不会阻碍演绎的发展。可以说中国缺少西方那样体系化的演绎逻辑，但是不能说归纳思维会阻碍演绎思维的发展。这就好像用一个人的优点来攻击另一个人的缺点，例如我们跑到语文老师家里指责他：“因为你教的语文，我数学才这么差。”

杨老演讲的漏洞在于，将物质科学当成文明的衡量标准。自从“李约瑟之问”，中华学界经常惭愧于科学不如人家，甚至由此引发东方文明落后于西方文明之说。其实大可不必，西方文明有西方文明的优势，东方文明有东方文明的优势，东西方的优势也是可以兼容并包的。科学确实是西方文明比较厉害，但是文明并不仅仅只是科学而已。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如果我们说：“科学家都是文明人”，会觉得很不自然。但是，在东西方文明的比较中，如果我们说：“科学不发达的国家是文明落后的国家”，会觉得比较自然。原因是什么？因为语词和思维被滥用，将科学作为文明的衡量标准，甚至是最高标准。科学代表文明，正如认为科学家都是文明人一样荒诞。然而，这种用科学来衡量文明的观念，却弥散在整个中国。

此外，中华传统所说的天人合一，主要是侧重在德性教育方面。而这需要向内看，观察自己的心灵状态。西方文明侧重的是物质科学，这主要是向外看。东西方文明本来各有侧重并行不悖。王阳明先生格竹事件，正是将向外的眼光收回向内看，回归中华传统的精神。说到东方文明能够带给西方世界的贡献，一个例子就是中国的和平崛起，不再是四处侵略和掠夺资源，而是共同发展和谐协作。“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逻辑数学科学方面，我们学习西方就好了，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逻辑数学科学，毕竟还有很多其他美好和文明的事物。

2016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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