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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杜如梅老师总是说:时间是三维的。
那时候,我17岁,大学一年级,经常课后跑到杜老师那里问长问短,从天南地北到微积分。等杜老师走了,我会在教室里空坐,幻想着三维时间里交织的梦幻。
有一天,杜老师又有了新想法,急忙宣布,时间轴是弯曲的。我们校长非常有意思,就问他:“老杜,听说你搞出了大东西,是不是要得诺伯尔奖了?”我把这事当了真,一天课后,我专门跑上去问:“杜老师,你真的要得诺伯尔奖了吗?时间轴是弯曲的吗?”杜老师严肃地说:“这个东西叫耗散结构,普里高京已经搞出来了。”
我开始找普里高京的书。终于在大学二年级的夏天,找到了《探索复杂性》,开始云里雾里地读起来。同时,我手边还有一本五迷三道的三值逻辑,两本书混在一起读,我觉得自己快赶上了修道炼丹的嘉靖皇帝了。
(2)
就是在那个夏天前的冬季,我见到了两位美女姐姐,注意,是两位。
一位教物理,一位教英语。
大家一定会希望我描述两位美女姐姐的美目笑颜。但是,作为一个一生相信数理的工程师,我们更看重的是结果。从物理方面来看,我做电学的部分的微积分类的题目,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在全校的非物理类大学生物理竞赛中,居然拿到第二名的成绩;而那个夏天,我已经背完了工科学生需要的6000个英语单词。
我总是在校园里徜徉,在徐特立像前,拿着书,等待着有可能的与美女姐姐们的邂逅。
(3)
在校园的花园里晃荡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我的老乡,叫老嫖。老嫖比我高一级,笑起来总是一幅色眯眯的样子。本来色眯眯的笑容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偏偏有一位他们班的音乐家经过仔细思考,认为“老嫖”这个词比较音韵和谐,又生动形象,就只好把老嫖叫做老嫖了。
总体而言,老嫖是个好人,热心而又无聊,经常会在花园里讲些不着调的事,时不时会讲些我们没有学过的内容,以示高深。后来,跟着出来晃荡的老乡越来越多,弄得我们越来越不好意思。因为,我的老乡们更关心的是武斗,比如是不是到北航打一架,或者去清华揍那帮家伙一顿。据格斗家们介绍,清华、北航和北钢的某些地区帮派可以排进首都高校前三,所以和他们打架可以获得荣誉。我向他们推荐北体,他们很不满意地向我白了白眼,然后就走到一边去了,只剩下我、老嫖和胖子。
后来老嫖也跑开了,只剩下我和胖子。我和胖子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同学兼死党,所以只剩下他陪着我晃悠了。
当秋天来临,花园里的柿子红了。我和胖子各自买了瓶酸奶,卧在软软的衰草上,考虑是不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偷上两只柿子。这时,老嫖挽着一个胖子班上的女生走了过来。老嫖将黑呢子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半低着头,微红了脸,带着一脸的媚笑,跟那女生谈着心。
我和胖子正看得入神,音乐家突然从我们背后窜了出来:“老嫖谈恋爱了?你们班的女生?”音乐家来了兴致,在花园里音韵和谐地嚷嚷起来:“老嫖!”
花园里的人们纷纷转过头来,老嫖和那个女生非常尴尬地回应。音乐家的女朋友,也是音乐家,又兼同班,唱一首《走过春天》,在校园里总是赢得满堂彩。这时音乐家的女朋友赶快跑过来,揪着音乐家的耳朵,然后回头对老嫖说:“老嫖,你们慢慢谈,别理他。”
我和胖子在草地上笑得打滚,将酸奶喷得到处都是。
总而言之,那是个金黄的秋天。
(4)
在三年级的冬季来临,我会到报亭里买上一份中国日报,然后买一个面包和一瓶酸奶,到教室里慢慢享受起来。
卖报纸的两个美女姐姐,总是很温柔地跟我打招呼,然后用刚刚露出手套的指尖,将报纸和食品递出报亭。
当我读到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两个美女姐姐读到了研究生三年级,她们曾经讨论把报亭转给我,好让我在这校园里,为那些同学或者恋人,送上些简单的享受。
(5)
老嫖后来是很成功的工程师,据说刚毕业就出了名,坦克炮瞄的一个机械问题很快让他解决了。“他拿着榔头两敲两不敲,就把炮瞄搞好了。”音乐家如是说。当然,音乐家喜欢吹牛,回学校了,也要在我们这些师弟面前显一显,他讲的肯定当不得真。
美女老师们,我再也没有关心过,邂逅的想法只是青春的一刹那。
而美女姐姐们,自从她们毕业,我再也没见过。
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都老了。
依然年轻的,是杜如梅老师的时间。昨天,准备给学生上课前的间隙,我坐在校园湖边的石凳上,突然想起,时间,是弯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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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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