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谁也不如搞定自己

说来有意思，很多年了，无论是我在国内还国外，只要一帮朋友一起走在大街上，如果碰上问路的，搞推销的（比如说卖楼的），哪怕就是要饭的，我通常都是第一个被“追捧”的人。朋友们也都很奇怪，最后经过反复论证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长得很是慈眉善目，跟唐僧似的，怎么瞅都像个正面人物，很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然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其实我是个什么也不信的人。

所谓不信，这里并不是指信仰，而是任何一件事如果没有自己亲身经历，至少也要经过了自己的逻辑推理，否则无论你忽悠得如何美轮美奂我也最多持保留态度。举个例子，我在国内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听人说国外学术界如何如何公平，正义，俨然就是学术人的天堂，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家眼里都荡漾这羡慕崇拜的神情。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比如说我。我怀疑的理由是，既然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人情世故，中国人搞得如鱼得水，老外就能免俗？老外就不讲关系？当官不打送礼的，老外就不吃这一套？总之，良好愿望终归是良好愿望，人们仍然可能会怀疑国外的学术界真的那么公平吗？说实话，这个论题太大了，远不是我能回答了的。但这不妨碍以我个人有限的经历和观察发表一些自己的思考。

首先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前两天刚公布我拿到了澳大利亚一个很重要的基金（ARC Future Fellowship）。简单地说两句，这个基金在澳洲有点类似国内的杰出青年基金，竞争还是很激烈。不管怎么说今后四五年的经费不用发愁了，高兴地我晚上睡觉跟死猪似的。消息公布以后，很多朋友前来祝贺。我说不是谦虚，真的是运气好而已。如果再让我申请一次很可能就拿不到。因为像我所在的这个大学，每年估计有几十人申请，最终也就能中四五个人。就研究领域而言，最近两年土木专业每年的名额全国似乎也就两三个。说这个基金不容易，是因为它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面向博士毕业5-15年的研究人员。你想啊，一个博士毕业5年的人就积累而言怎么能和毕业15年的人拼呢？你说不公平吧，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个基金很重要的一项考核是你最近5年的成果（包括你的论文，专利，基金项目，期刊编委等等，这些全世界都一样）。因为我去年拿了一个澳洲国家基金（DP），所以我们中心的大老板鼓励我可以试一下这个Fellowship.既然有大牛支持, 那就试一试吧。整个申请过程尤其是proposal的撰写基本是耗尽了我的所有内力，老实说比写去年那个DP要难很多。不管怎么样，总算完成了，提交上去了。没过几个月评审意见回来了，一共4个人的评审。非常出乎我的意料，4个评审的意见基本都是正面的，转给大老板过目。大老板直接说Congratulations! 我当时一惊，什么意思？到这步就成了吗？

我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在澳洲我有一非常熟的哥们，前年申请澳洲国家基金。我这哥们比较灵通，对江湖的事情了如指掌，当然研究做的也非常出色。但为了保险起见，写基金标书的时候把他们大学最牛的一位教授拉进来了，而且让大牛做第一申请人，他做第二。搞定！一切按计划进行，很快评审意见回来了，也是非常好，几乎没有瑕疵。我这哥们高兴地都想跳海，被我拦住了，我知道他不会游泳。总之，哥们对拿到基金是踌躇满志，志在必得，连基金的钱怎么花，国内的博士生都联系好了，就等放榜的时候庆祝了。然而等放榜的时候，他来回看了n遍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非常郁闷，最后跟我说，不容易啊，累死我了。我说，评审意见不是很好吗？怎么还不行？他说，不清楚啊，可能有更牛的人吧。我说，你不是神通广大吗？有本事你把评审委员会那些panel都给搞定，不就妥了？哥们说，你还拿我开心，那些panel 你知道都是些啥人不？网上名单都是公开的，我不是没研究过，百分之七八十的都是英国人，别说中国人，连亚洲人都很少。这些英国人个个都是牛人，世界级的，怎么搞定？还是认了吧，说实话我还真是希望这些英国贵族能真正把好关，能真正做到公平，公正，只有这样，我们这些人才有出头之日。

再讲一个故事，几个月之前，也是申请这个 ARC Future Fellowship的时候，我曾经把我的proposal给一个大牛看过。话说这位大牛，我跟人家并不是很熟，但老头人不错，给我提了不少修改意见，让我很感动。又过了一两个月，我突然收到这位大牛的一封email说，澳洲科学院有一个什么奖问我愿不愿意申请？因为他看过我的简历，觉着应该申请一下，如果我愿意，他可以提名我。我简单查了一下这个奖，是以我们这个领域已故的一位非常有名的教授的名字命名的，奖励每年从澳洲十大工学院选出的几位年轻学者。如果获奖将有机会去首都参加颁奖典礼，甚至可以和总理吃顿饭，拍个照什么的。虽说很好，但老实说当时也没报太大希望。最近拿到Future Fellowship了，我又把当时那个大牛的推荐表复习了一遍，才发现除了这个大牛以外还有另外两位同样重量级的澳洲科学院院士共同提名。彼时，我突然激动起来，可能有戏啊，这么多大牛力挺，更重要的是我Future Fellowship 都拿到了，这个奖还不手到擒来！正当我做梦都在背颁奖典礼发言稿的时候，做梦都能笑出声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大牛的电话，大牛很抱歉地说，很遗憾你没能入围这个奖，今年的竞争太激烈的，以后还有机会，等等。我强装笑颜地跟大牛表了表决心，以后会更加努力云云，然后赶紧查了一下email，才知道，不是没得奖，而是连最后的shortlist都没进去。在qq上我跟我那哥们聊了一下我这段时间的大喜大悲。哥们很深沉地说，澳洲学术界，总体来说还是公平的，咱们别整天琢磨搞定谁了，搞定谁也不如搞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