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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从科研中侥幸存活下来而已。
堂堂博士后 为什么成了老赖?这个视频在微博上经过传播之后,受到了大量的研究人员的关注,特别是硕博士们。
笔者看完这个视频后,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可能需要打破笔者不评价人,也不评价热门事件的习惯。但是为了这件事,还是觉得打破下这个习惯,有一定必要性。单刀直入。
一.记者和编辑单位一方
1.记者和编辑单位没有一点对科研体制的常识
视频中00:31中提到的“读书读到博士后,那可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是一个典型的错误。博士后并不是学位体系中的一部分,事实上博士教育并且获得博士头衔是整个教育体系的终结。根据博士后中国网站上的介绍,“ 1985年7月,国务院正式批准《关于试办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的报告》,博士后制度在我国确立,为博士后研究人员提供一条脱颖而出的成长途径。博士后研究人员是国家正式职工,但不占用设站单位人事编制,完成博士后研究出站后,通过双向选择落实工作单位。国家和设站单位为博士后研究人员提供一定的生活和科研经费,国家给予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所以说博士后就已经是工作了。(07:41 主持人再次“读书读到博士后”)
并且直接将博士(他们称为博士后学历)就该一定要如何如何的论调,实在太业余。法律本来就是一个专业领域,对于任何普通人来说,对于法律的掌握程度都很有限。并不是说一个任何专业的博士,就一定会了解所有知识。事实上在进入现代后,在某个专业领域中的博士研究都是高度细分化的。一个专业但是不同方向就完全不能理解对方要做的东西,也是经常出现的。也就是说,博士四年或者外加博后几年,都在日积月累的读材料,做实验,在他日能够获得一个突破,但是仍然只是在一个很精细化的领域内得到了突破。事实上博士生们压根没有时间在长年累月的高度工作和竞争之后,还能有精力来了解其他领域的东西(当然像王博士这样没有法律常识的也是少见的。),甚至有很多研究人员对于社会动态也不了解是很正常的。
制作单位对于博士过程如果仍然毫无所知的话,应该好好阅读一下这份“博士研究指南”http://www.inscc.utah.edu/~reichler/Guideforphds.pdf
2.制作单位一点都没有尊重被访者的个人隐私
视频开头王博士就要求制作单位能够打上马赛克。
人民网署名陈迎的作者在隐私权和新闻自由的冲突与协调 (5)--传媒--人民网 中是这么说的。
新闻自由权是通过新闻媒体行使的表达自由的权利,因此它不是一般的表达自由,而是一种群体性的权利,现在各国都通过立法给予媒体及其从业人员较之普通公民较大的采访自由和传播自由,加之经济利益的驱动,不能不说,各种媒体具有的能量是巨大的。作为普通公民,在面对媒体的主动和积极的采访时,则处于明显的弱势。公民在隐私权受到侵犯时,保护的方法也是比较单一的,一般只能通过诉讼解决,但是诉讼对于普通公民来说,实际上也是两难的选择,除此以外,也只有忍耐或者逃避了。那些戴着大墨镜、用围巾遮住脸的明星就是很好的例证,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形象和行踪还是不断地出现在各种媒体的报道中,这些情形至少说明,他们不想让人认出来,但还是没有逃过媒体的眼睛。所有这样的事情都去诉讼是不现实的。因此,有必要在法律中明确优先保护隐私权的原则,以加大隐私权的保护力度,实现权利之间的真正平衡。
我建议王博士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找一下专业的律师,咨询下是否可以获得相关隐私的赔偿。
二.王博士不懂法
王博士不懂法,一个表现在如02:10 中所说,已经和学校在法院达成了外迁协议,但是却想当然的以为不会被执行。所以说他的确犯法了。
第二个表现在工作确定方面。
视频中04:41 “李老师说可以,完了就延。。。。他老是叫我在外面找工作。”
05:06“盐城工学院面试,常老师电话来了,问有没有签字什么的。我说没有,他说我已经给你找了(留校的事宜),还是有名额的。。。等我待好了又叫我去找工作。我又没理解到底是找啥。。。。但是他学校暗示很多次。这些钱将来都是要补发的。就好像说,这边已经有坑给你了。。” “有书面承诺吗?”“没有。”
这基本上是法盲的行为,没有任何文字的承诺,的确不应该就信以为真。(但是他的确在这方面是情有可原的)。
三.王博士值得同情
1.王博士博后单位态度的暧昧不清
在视频中,王博士的以上自述。如果属实的话,也就是说,他在作博士后的学校对于他到外校找工作的态度一直是暧昧不清的。
这一点非常可能是引起广大硕博士生以及研究人员内心共鸣的点。中国大学招聘的那点事,在科研领域内的朋友们都心知肚明。这个画饼功夫恐怕不是少数科研人员品尝过个中的滋味。
2.实验科学研究的确是需要设备仪器,经费,以及好的科研氛围的。
如王博士在谈为什么不去对他有意向的工作单位时所说,07:17 “这边(南航)科研氛围好一些,那边教学任务有些重。”说明这位王博士也清楚,如果去了他所说的那几个以授课为主的学校的话,那么基本上就要放弃了其博士和博士后的研究方向(这些时间成本,他不舍得扔掉)。在中国,一个好的大学是申请研究经费的重要平台。而有了经费才有可能有维持仪器设备,继续招揽研究生来进行科学研究的可能。这一点可能是真正纠结王博士和吸引王博士的地方。
四.我们社会对待科研人员态度的极为矛盾
1.这个其实也是王博士以及众多中国的普通科研人员值得同情的地方。我们的社会一方面强调“钱学森之问”,希望科研人员能够扎实安下心来搞科学研究,能够使得我们这个国家走上创新型国家的道路。
一方面又如这个视频中的媒体一般(看视频16:00 之后讨论“吃饭”和“科研”的评论,比如19:51 “你同样可以像东升老师一样,在南京台一样,做的很牛。”),又充满了极为的实用主义观点。
于是我很好奇,去Nobel Prize Inspiration Initiative 上面去看应该是世界级的科学家们是怎么谈论他们做科学研究的动机的,读了一晚上,我没有看见任何一个顶级科学家说,他们是为了吃口饭或者赚钱而作科研的。如果硬要作一个大致的概述的话,往往是“我先学了什么学科,然后觉得很有兴趣,然后再学到了什么又觉得很有趣,然后我尝试。。。然后不断尝试。。。我再尝试了一辈子。。。突然有一天接到电话说今年是我因为多少年前的一个研究,被今年提名了。”
而视频制作单位对于科研究竟和人类生活关系的讨论,更让我无法认同。必须要用大体字来表达“TOTALLY WRONG”.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时代,业余外行的媒体掌握了比任何时代都可怕的武器能来拨动人类对于世界真相的看法。用自己业余和外行的解读来向公众灌输几乎完全错误的信息。而受众却有可能因为反对此观念者不拥有相对应的舆论能力,而只能读到错误的信息。——笔者。
我强烈建议,对科学研究和社会的关系要有基本认识的朋友,阅读下Berkely(算世界知名大学了吧?)上的这篇短文:Benefits of science (简短清晰,不需要我累赘得来叙述科学和社会的关系。也能简短我的篇幅。)
简而言之,并不是我们每个科研工作者的工作都在改变世界,但是每个改变世界的东西都是由大量普通科研工作者的思想积累起来的。
请社会让科研领域内“成功”两字的定义纯一些再纯一些。
2. 另外一个矛盾却是,在我们这个国家媒体赞颂伟大的科研工作者,却没有能够给予明星科研工作者的土壤,即年轻科研工作者(以及普通科研工作者)足够的关注。
http://www.nytimes.com/2012/04/02/world/europe/02iht-educlede02.html?pagewanted=all&_r=0 《纽约时报》对于全球教职人员购买力的统计,看看中国倒数第三的那个位置。这才是中国普通科研工作者的购买力水平。这个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是否吻合呢?
那么既然普通科研人员的薪资水平和机会都不是很好,而同时按照经济学人Scientific research: Looks good on paper 中披露的中国学术经费地位和论文之间的关系。难怪王博士会在法院工作人员说他是“好高骛远”时,回复“科研你们不懂,那都是小利益,科研人员要想得远一些”。
五.笔者最后想说,
09:10 王博士再次强调希望记者能够打上马赛克,因为怕“那些想读博士,或者作博士后的都伤心。我走到这步,我都伤心,我都恼火。”是让笔者自己非常痛心的。不但是因为,笔者自己在高中后一直到现在也因为读着读着就没钱了,几次离开或者险些离开学术视野,虽然重新回来了,但是深知研究的艰辛和不易。
另外一点是,我看到了这个视频之后,立刻条件反射式的想起了过去看过的一个ABC的一个节目。地址是:Helping the Homeless (video from ABC News. 不知道墙内能否收看。 感谢@陈冰若 找到的墙内链接:Helping the homeless流畅版你会怎么做 Helping the Homeless(中英文字幕版)_视频在线观看 ))
大致是找演员化妆成无家可归者,由另外一名演员带他进入餐馆,为他支付20美元,让其在Bar上自行挑选食物,服务生也是一名安排好的演员,不断嫌弃这位无家可归者,然后观察餐馆中其他顾客的反应。有的人愿意为这位无家可归者仗义执言,也有人觉得他不该在餐馆中吃饭,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最后那位老人。他在服务生嫌弃那位无家可归者后,一边老泪纵横一边是这么说的
If you have never been there, you don't know what it's like.
Waiter"Yeah, I work".
"Yeah, we all work. But all of us have bad times."
.....
You've never been in bad shape?
You've never needed help?
You had anything happen to you that you wish didn't...
We don't know what the hell happened to this poor guy.
最后他接受节目导演采访的时候说,
"Have you been through the hard times? "
"Yes, we, all have.. Everybody has been through kinda of this. And we survived in someways..."
同样我们也只是在研究领域中幸存下来而已。。。
201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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