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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我走在路上,抬头看那些不由自主漂游的云时,总对在薛定谔家当猫的往事心有余悸。
多年以前,我是一只薛定谔的猫。像大多数猫一样,懒洋洋的伸展在太阳底下,偶尔思考一下苹果砸脑袋上的力学问题。黑黝黝的皮毛,泛着珍珠般晶莹的光芒,用手摸过去,直想起公子王孙家着绫罗绸缎的舞娘。那只萤火虫,一定看花了眼,把亚光当成了同步光信号,于是他发着相同频率的同步光信号来求偶了。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能发光,是因为发光器官内的磷物质与氧气发生了反应,产生激发态的荧光素,然后以辐射光子的形式退激……他绕着我喋喋不休,扰了我的清梦。我伸手去拍他,他以为我在主动追求,兴奋异常,从激发态到基态释放的是光子,咱们的能量90%以上都以辐射光子的形式释放,热能很少,所以发光的同时不会灼伤自己……
真希望你以热的形式释放能量,燃烧自己。听罢,我悠悠的说。萤火虫一愣,伤心的在我身边绕了一圈,飞走了。我伸了伸四肢,突然僵在了那里,草地上一直原本低头滚屎的屎壳郎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我。把粪球滚成直线是它一生的事业,这需用太阳、月亮以及偏振光进行定向,所以屎壳郎滚粪球时而低头专心,时而抬头仰望星空。就在它时而仰望星空的时候,看到了我和萤火虫的狗血剧情,全然忘记了自己一生的事业。“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我娇叱道。屎壳郎一哆嗦,粪球沿切线方向偏离了0.01毫米,它低着头滚着粪球走了。这可怜的孩子,滚不成直线了,粪球被别的屎壳郎偷走,对象就要吹了。
就在我在为旁观者叹息的时候,主人来了。最近薛定谔常和一个叫爱因斯坦的人来往,两人嘀嘀咕咕,而且还差工人做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有玻璃瓶,锤子,煞有其事的检测器……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今天,箱子完工了,送走了爱因斯坦和工人后,主人来了。坐在我身边,厚厚的玻璃镜片下透着深邃的目光。爱极了主人用手托着下巴深思的样子,隔壁家的猫总吹嘘他主人在19岁时就用没有刻度的尺子和圆规做出正十七边形。但,那又怎么样,有我的量子力学的主人酷吗。宠物的悲哀命运在于,一直拿自己的主人暗自或明里较量,浑然忘记了自我的存在价值。主人拍拍我的脑袋,示意我钻到那个箱子里。
什么,这个箱子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玻璃瓶我懂,怕我寂寞,让我滚着玩的。只是,箱子里的锤子、金属块是干什么的,这些是用来防身的吗?正想着,箱子盖吱的一声盖上了。然后,一片黑暗。多年以后,我早已忘记了放射性元素衰变的时候是否会发光,只记得黑暗和等待让我恐惧,不由怀念那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萤火虫,或许我太刻薄了,后来时常这样责怪自己。
金属是放射性铀!宛如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思维,忽得想起来,当我在摇椅上挥霍生命时,薛定谔和爱因斯坦的讨论。铀是不稳定的元素,衰变时放出射线触发检测器,驱动锤子击碎玻璃瓶,释放出毒气能把我毒死。但是,铀没衰变前,毒气未放出,我就是活着的。那我现在是什么,活得还是死的?冥冥之中,我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你现在是活与死的叠加态——既死了又活着。既死了又活着,我喃喃说道,谁能把箱子打开,终结这种叠加态,让我从混沌变成宏观的确定态,要么死要么活!
那日,我浑浑噩噩的走在夏日午后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城市,混凝土的森林,不透风的窒息,一切都让人心慌。我想我在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进了一家书店,经过昏暗的楼梯,上了二楼。突然,就看见了那只万圣书园的猫,黝黑的皮毛在暖黄的灯光下发着珍珠般晶莹的光芒,尾巴优雅的落在书上,眼前是一本叫做“通往奴役之路”的书。我知道,她已从微观世界走到了宏观世界。魂魄分成两半,一半是复活态,来到了万圣书园,浸染着墨香。
另一半,死亡态,与那只用光芒照亮一个夏天的萤火虫一起,变成了银河系闪烁的星星。浩瀚星空下,屎壳郎恰巧从此经过,仰望星空,好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系统:一只萤火虫和一半死亡态猫变成的星星,继续低头滚屎了。这次,它滚的是笔直的直线,在欧几里得的空间里,永不让别的雄性屎壳郎遇到自己的粪球,抢走自己的新娘。
——在萤火虫消失的浓浓秋日,吐槽第23届第一个搞笑诺贝尔奖。向那些超越目的本身的科学家致敬,也向仰望星空的伟大生物们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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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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