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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5日和我的学生杨振宇通话时他告诉我第二天在科学院学术会堂有个会,是由科学院地学部组织的第九次科学与技术前沿论坛,题目是“中国(东亚)大陆构造与动力学”,有几位院士和年轻的科学精英做报告。这立刻引起了我的兴趣。7月16日一早几经辗转找到了科学院学术会堂,那是一座白色哥德式的建筑,圆形屋顶,墙壁嵌有雕像,真是一个学术圣殿,进去颇有肃然的感觉。
由于路程耽搁我去时第一位报告已开始,引导员把我引入预留席,坐在任纪舜院士旁边。报告者是我的学生赵国春,现在香港大学任教,题目是《超大陆演化与东亚大陆的形成》,报告非常精彩,他原是搞华北前寒武纪岩石学的,现在讲起超大陆演化,足见这几年在香港大学知识面迅速拓展,眼界大为开阔了,尽管把我国的中朝、扬子、塔里木地台分别嵌入18.5亿年形成的哥伦比亚超大陆的不同位置目前尚存争议,毕竟是个勇敢的尝试。接着是任纪舜院士的报告,他通过1:500万亚洲地质图的编制来讲述亚洲大地构造,其中引用了黄汲清先生1945年对中国大陆构造形成的一段精辟论述…….一天半的会议总共十三个报告,其中任纪舜、翟明国、殷鸿福、许志琴、张国伟、贾承造、杨文采、马瑾八位院士,其余五位赵国春、杨经绥、肖文交、朱伟林、张培震算是中青年学术精英吧,他们的报告个个精彩,因为我和马文璞老师编写的《中国区域大地构造学教程》正处在最后校稿阶段,教材中引用了他们各位不少资料,这次一听,又有新进展、新认识了,因此对我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於是我成了会上提问最多的老头,只在自由讨论时发了十分钟言,谈了我近年的新观点“由于印度洋中脊持续扩张,中新世24-17Ma我国南方出现青藏-闽粤初始高原”
引起了40多分钟的热烈讨论。
在这样的科学论坛上,不论官员还是院士,不分资历、不讲辈分,大家摆事实、讲道理,平等地争论科学问题,是一种很好的科学氛围,科学界应该保持这样一块不为权、钱污染的净土,我国的科学事业才有希望。
这次与会的中青年精英中我亲自教过的就有3-4个,会议间歇、饭前饭后大家相聚在一起,总会谈到一个话题,我国地学界目前40-50岁有影响的中青年精英中,长春地质学院出来的不少。为什么呢?这就涉及到什么是成功的地学教育。
通常我都会跟大家说:“你们要感谢我们的老院长喻德渊教授。”是他在建院之初就提出加强基础地质教学和全院地学专业高年级开设“中国地质学”,一个是在低年级打好基础,一个是在高年级搞好综合性教学。为此他强调必须搞好一年级“地质认识实习”和二年级“地质教学实习”,他本人亲自为高年级学生讲授“中国地质学”。这和他本人的经历有关,他在北大二年级学习时就是李四光先生带他跑西山,练就了很好的地质基本功。
我是1961年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长春地质学院的,当时“长院”师资比“北院”偏老,以52-53年毕业的为主体,56届较少,因此60-61届补充了一大批年轻教师。当时喻院长提出一个硬性规定:凡新任教师不论专业暑期一律要带一、二年级认识或教学实习。那时教学实习队的队长都是45、47年毕业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先生如李志超、王麟祥等担任,教师以52到56届为主,他们许多是国内知名的专家如古生物学的米家榕、门凤岐;岩石学的张保民、卢良兆、兰玉琦;构造地质学的丁原章等。
每次实习前的备课都从野外地质露头观察、地质现象的辨认、描述、绘图入手到一条地质路线的总结,最后到面积填图训练。每次都是有经验的专业老师讲解、示范,大家讨论确定教案。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年轻教师都和老教师一起带班为他们助课。我是学石油的,对岩浆岩、变质岩不熟,就是在带实习的过程中受到张保民、兰玉琦老师的熏陶才学会的,这样的教学阵容不仅对教育学生有利,而且培养锻炼了我们这两届年轻教师。
1977-78年文革之后当第一、二批应试学生入学时,我们这些当年的年轻教师已经有了17-18年的教龄,和52-57届教师成为当时长院的教学主力,正是这批教师全身心地投入,才带出了长院一批批高质量的学生,今天地学界40-50岁的精英多数是那个时期的毕业生。我想凡是长院地质系毕业的学生都不会忘记精心教过他们矿物学的叶慧文老师、岩石学的陈曼云老师、地史-古生物学的段吉业老师、构造地质学的孙德育老师、矿床学的刘连登老师……但愿地学界从长院毕业的中青年学术精英们不会忘记培育他们的母校和引导他们成长的老师。
什么是成功的地学教育?
第一是科学、合理,符合培育地质人才规律的教学安排;
第二是要有一个地层发育齐全,地质露头好,现象典型、直观的认识和教学实习基地,为一、二年级学生打好野外填图的基本功;
第三是有一支形成学科梯队、高素质又尽心尽力去教育、引导学生的教师队伍。
这里不得不多说几句:90年代后期所谓的“教学改革”,根据上面提出的“毛坯教育”理论,“大学以培养通才为主”削减专业教学。於是我们新的校领导为了邀功,卖掉了大连极好的一年级认识实习基地,学时从一个月缩减到一周;教学实习也缩减时间,不搞“路线地质观测”、不搞“地质填图”,代之以“点”的教学,即由不同学科老师在不同地质现象“点”上讲解,学生就像参观博物馆一样“走马看花”地实习,没有自己的实践和思考…….把地学专业几十年积累起来的野外教学程序统统打乱,还自称是“创新”,领导们因此获得“教学改革创新奖”,正是这种“创新”几乎毁掉了几届学生,令人痛心。我想这也是一种反面教育的缩影,但愿不要再去重演。只有我国所有的地质院校都回归成功的地质教育,我们才能不断培育出大量的地质精英,使我国的地质事业有一个光明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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