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自由的吗？

       或者人有自由意志吗？

       这是一个极难的问题。很有可能是哲学和科学中最难的问题。

   无论人们举出多少例子来说明自由的不存在，自由意志的不存在。我都不能认为，它们真的证明了自由意志的不存在。否则，无法理解人们对自由的向往，例如《勇敢的心》、《肖申克的救赎》为什么会让人感动。

       事实上，我相信，人们根本无法证明自由意志的不存在。因为，证明任何事物的不存在，都是极端困难的，即使在数学中都是如此。

       最近跟老同学（高中+北大7年）志富分享了一篇文章：《“黑客帝国”中的自由意志问题》（http://youth.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738133&do=blog&quickforward=1&id=580807）。

    这是一篇耐人寻味的文章，作者尽其所能真诚的思考了自由意志问题。思考之深入，对已有观念剖析之犀利，让我敬佩。这让我觉得，如果早就结合《黑客帝国》来读彭罗斯的《皇帝的新脑》。那么我对量子力学，对意识问题、自由意志问题，早就能够轻松深入了！

    文中有两段话，给我的启发最大。

    “然而，离开Matrix的最核心理由当属人类对自由的向往。但是我们真的理解‘自由’的含义吗？”

    此前，这部电影我看了好几遍，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而这恰恰是这部电影的核心主题。无论在Matrix里生活感觉多么的美好，就如同《勇敢的心》中华莱士满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与绝美爱情，但是，如果没有自由。这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文末，作者的总结最为精彩。

    “Matrix对于未觉醒者来说是天堂，没有丝毫必要改变。
    但Matrix对觉醒者来说是地狱。”

    是的。这两句话所包含的思想可以跟黑格尔《法哲学原理》所说的话相呼应：

    “意志的本性是不受某种局限的东西的约束的，它必然要越此前进。”
    “自为地存在的意志即抽象的意志就是人。人间最高贵的事就是成为人。”

    在黑格尔看来： 自由意志是人的标志！

    那么人的觉醒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最高贵的事就是成为人呢？这与自由意志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当人真正的面对自由意志问题的时候，人们不得不思考：世界是什么？我是谁？我和世界是什么关系？我能做什么？当人得到更深层的答案，就意味着更深层的解放，以及对世界、生命和自身的珍重。当然，由于这些问题的困难性。许多人无法面对，或者，没有办法想下去，或者想了也没想出答案。正因如此，严肃真诚的思考过自由意志问题的人，都值得敬佩。

    博文中作者持这样的观点：“自由意志，或者说主观能动性，或者说做选择的自由，其实只是一种假象。在我看来，它其实等于基因＋过去的经历的总和＋物理定律固有的随机性。。而这三者没有任何一条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志富看到这篇文章后，很快就作出了回应：

       什么是“自由”意志？

   当我们的作任何决定的时候被意识所感知，发生作用的时候，这个决定是否还是原来的决定状态？作用的结果是受了基因＋过去的经历的总和＋物理定律固有的随机性的影响就不自由了，那么什么是自由？道法自然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的？自由是否具有我们想象的意义？自由是否是一个“个体”的意识衍生的产物，个体赋予的意义？没有个体呢?

    志富在航天城工作，搞航天的，整天忙着发卫星，而且去年刚刚喜添千金女儿。怎么会有时间回应这个抽象的问题呢？而且还这么迅速。思考的如此详细而深刻！

    我才想起，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是他强烈推荐我看《黑客帝国》的，还给我分析其中的情节。我得承认，很长一段时间，那部电影我没怎么看出门道来。不过由于最近对意识科学、量子力学的思考，让我深深感悟到Matrix涉及了如此众多的重要主题。“自由意志”也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老弟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是误会我了，以为我是支持文中观点的。我马上向他声明：

    《黑客帝国》的这篇文章，是我转载的。作者得出的结论，我是截然反对的。但这文章写得非常犀利、有启发性，所以我就转载在这里。以激发思考，呵呵。

    我还记得，Matrix中，你最喜欢的那句台词是：

    Welcome to the New World！

    当我们对自由意志问题不断追问下去的时候，我们必然会发现一个个的新世界。我不相信埃弗里特对量子力学的多世界诠释。我相信世界是一个。我的意思是说，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会让我们体验到这个宇宙的更多的神奇、更深层的神奇！呵呵

    将来，我们跟笑笑讲这些故事，相信，她一定会为之着迷。

    因为爱（首先是充满尊严、尊重与环绕着自由的爱），而体验到爱，体验到宇宙的壮美，以及所有的这些神奇。由此，她必然会认为，不远千万里、经过数不尽的曲折，通过父母的辅助，来到世上，不虚此行！

    当然我也正面回答了志富的问题。晚上，我梳理一下对自由意志问题的基本观点。留作记录，以备以后迭代、修正。

    自由意志是什么？

    人的自由意志是指，人在某些条件下处于这样的状态：下一刻有各种可能的意念，人可以对选择任何一种意念加以注意（是否转化为行为，取决于注意程度）做出决定，这种选择可以不受任何此前状态的影响，也可以不受环境的制约。这里特别强调的是“可以”二字。因为，即使我们知道此刻的意念受到了之前意念的影响、或者受到了环境的制约，但是我们仍然可以选择那个受到影响、或受到制约的意念。这种选择是自由的。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要素能够完全决定我的这种选择。

    当我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发生作用的时候，这个决定是否还是原来的决定？

    可能是原来的决定，也可能不是。人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人，这个觉察和控制能力不同。

    作用的结果是受了基因＋过去的经历的总和＋物理定律固有的随机性的影响就不自由了，那么什么是自由？

    人的所有意识和行为必然受到基因+过去经历的综合+物理定律+当时环境的影响，但所有这些因素都没有将下一刻究竟发生什么唯一的决定下来。量子力学的不确定原理给宇宙的演化，给我们下一刻的思维和行为留下了自由度。也就是说，宇宙本身是有规律的——显然如此，但是宇宙运行并没有被所有的自然规律所完全决定下来。因为其中有一条规律，恰恰是不确定原理！这就是所有的存在，包括人具有自由度的最根本的原因。道法自然，既不自由，又自由。应该说，所有的存在，包括人，都是既受约束，但又是自由的。只是约束的程度和自由度的大小的问题。对于人而言，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人在何种程度上认识到了自己的自由度，以及周围事物的自由度。

    自由是否具有我们想象的意义？

    关于自由的想象，实在是千差万别。（这里暂不列举，哲学家和科学家们关于自由、以及自由意志的各种定义。）可以说，我们想象中的自由，相对于人类已有的知识体系而言，有些是合理的，有些是不合理的。

    自由是否是一个“个体”意识衍生的产物，个体赋予的意义？没有个体呢？

    在学术讨论中，一般将“个体”称为“主体”(agent)。从我们掌握的最精湛的科学原理——量子力学来看，自由具有存在论、或者本体论上的意义，它不依赖于任何个体的意识。事实上，我相信，如果没有这种本体上自由，或者如果宇宙在根本上如果没有这种自由度，根本就不会有人的意识这种存在。因为，从本质上看，生命是宏观的量子耦合的产物。如果世界在本质上没有提供这样的自由度（或者不确定性），就不会有量子力学的叠加原理，也就不会有叠加态，这就意味着不会有纠缠态，因此，就不会有量子耦合，最终也就没有生命。因此也就没有人的意识。

    由此，我们可以反过来说。

    因为我们思想着、存在着，也就意味着这个宇宙必然是具有自由意志的。

    这当然需要更多的论证。

    但这已经能够引发一系列的问题和思考。无论如何，当我真诚的、越来越入的思考这个问题之后。我发现世界太过美妙，宇宙太过状况！人活着，人的存在，真是足够的神奇，足够幸运！

2011年刚刚再版的《牛津自由意志手册》，展现了当前科学和哲学界对这个问题的关注；
The Oxford Handbook of Free Will: Second Edition
Paperback: 672 pages
Publisher: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USA; 2 edition (July 27, 2011)
About the Author:
Robert Kane is University Distinguished Teaching Professor of Philosophy Emeritus and Professor of Law at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He is author of Free Will and Values, Through the Moral Maze, The Significance of Free Will, A Contemporary Introduction to Free Will, and Ethics and the Quest for Wisdom, among other works on mind and action, free will, ethics, and value the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