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小建

(一)
　　在豫中一个很偏僻的小村里，多数人靠种地生活。一锹一锨地从土地里刨挖一年的口粮和零花钱，日子过得很缓慢。一些人习惯这样的节奏，过得倒也安逸自得。
　　可强和英不安于这样的生活。看着破败的草屋，再看看周围人家渐渐盖起了瓦房，就很想找一个致富快捷的门路。
　　可除了会种地，小学文化的他们也没什么技术，还有什么可以出卖的呢？
　　“白长了一个傻大个！”英恨恨地对她的丈夫说。
　　“你倒是长得不傻，可除了我有谁要你呢？”强也奚落她。
　　“走着瞧，我一定要挣大钱！”小英把小建丢给他奶奶，独自出远门去了。
　　老婆不在家的强，似乎没有多少事可做。
　　有一天他打听到一个地方可以卖血。一天80多块的补贴呢。
　　这可是个好门路，别的没有，血还是多的。抽干了再造，反正造血的器官在自己身上长，谁也拿不走。
　　这一天，强早上比平时多吃了2个馒头，多喝了两碗稀饭，就上路了。
　　血站建在两个县城中间，一个小村子里，离小建家不远，8、9里地的样子，不到晌午就走到了。
　　卖血的人还真不少。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农民，闲了没事来的。
　　排队，抽血，领钱。
　　“你第一次来卖？”强遇到了热心人。
　　“恩。”强老实回答道。
　　“来时喝了盐水没有？”热心人问强。
　　“没有，喝那玩意干啥，喝多了口渴。”强不理解。
　　“我告诉你。。。。”热心人凑近强，悄悄告诉强一个秘诀。
　　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钱，80多，热心人却拿了100多，看来喝和不喝是有差别。
　　强耐不住兴奋，回去了。虽然被抽去400CC，可脚步似乎比来的时候还轻快些。
　　“一天80，10天800，一个月2400，比县长拿得还多呢！”强在心里拨算着。
　　第二天一早，强喝了一大碗盐水才上路，忍着口渴。
　　果然钱就比头天拿得多些。看来热心人真是好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钱越积越多了，渐渐地有了那么一厚沓。强的脚底也越来越轻飘。
　　有一天走在路上，先前认识的热心人又凑上来了。
　　“老弟，最近不错吧？”
　　“多亏哥哥照顾，以后还多关照！”强给一个讨好的笑脸，递上一盒好烟。
　　“想不想挣更多？”
　　“还有办法挣更多么？”强迷惑。
　　“还有一个血站，只抽血浆，就是把你的血抽出来后，提出的血浆留下，多的还退给你。 那样可以多卖一次！”
　　“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要的血还还给我？钱呢，扣不扣？”
　　“钱是一样的。”
　　“你带我一起去，好吗？”强求这个热心的大哥。
　　强不再卖原血，只卖血浆了，感觉自己拣了个大便宜。
　　过了一个月，英回来了，也拿回来厚厚一沓钱。
　　“干啥挣这么多？”强很不解英怎么也有这样的挣钱能力。
　　“管那么多干什么，钱是真的就行了！”英嘟囔着。
　　英在床上的花样多了许多，让强更欢心。
　　夜晚，英和强躺在床上盘算着，按这样的挣钱速度，不到年底就可以盖上新房了。

(二)

英去婆婆家接小建回家。看见小建，一把抱过来，亲了又亲。小建也扑到英的怀里，撒着娇。英给婆婆买2斤白糖，2斤猪肉。
  “娘，过两天我再走。”英对忙碌的婆婆说。
  “你去哪了？小建天天喊着要妈。走也不说一声！”婆婆很生气。
   “去西城打工了。不出去挣钱，房子啥时候才盖起来啊！”英也抱怨着。
    强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已经出嫁到外村，哥哥在小学当民办老师，每个月有200多块钱工资。婆婆跟着大哥一起住。大哥省吃减用已经在去年盖起了4间大瓦房。
    没有钱给英和强盖一栋瓦房，婆婆也觉得对不住英，就多照看照看孙子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谁让强的爸爸去世得早呢？强要钱没钱，要文化没文化，要不是英的家里姊妹多，家境贫寒，也许她可以嫁个更好的人家。
   英其实是在西城县靠107国道上的小饭馆里做服务员。107国道是贯穿中国大陆南北交通的重要道路，南来北往的车辆拉着各样的物质在这条道路上奔驰着。这条路北起北京，南到深圳，纵贯6个重要的省、市，长2698公里。西城段正好位于这条道路的中部。司机们开车累了、饿了，就想找个地方歇歇，吃点喝点什么。于是在西城狭辖区的路两旁，便出现了许多的小餐馆。什么XX饭店，XX人家，XX酒楼，XX面馆的，随处可见。饭馆的门口往往站着一两个漂亮的妹子，向那些开车的司机们招着手，陪着笑，希望他们能停在自己家的饭馆前。
    其实英并不漂亮，生过小建后身材就开始走样，渐渐横向发展。不过英喜欢笑。喜欢笑的女人总是生动的。英的声音也很好听，有一种柔柔的音质，对于那些想听地道的河南话的南方人来说，很有诱惑力。好听的声音加上灿烂的笑容，使并不美丽的英依旧有人缘。
     英所在的饭馆的生意并不好。除了特别的手擀面还算有点味道外，烧的菜无论是种类还是味道都难以满足那些走南闯北的司机们的口味。不是冲着这些饭馆的特殊服务，单单为了饱口福，一些司机宁愿去靠近大城市的餐馆酒楼，哪里会在这路边野店停下。在这些野店停下来，当然是为了尝尝野味。英就是这些野店的野味之一。

    在那些野店做的那些事。是不能告诉强和婆婆的。即使对同村人，也当然得保着密。毕竟，在这个民风还算淳朴的小村里，还没有听说过谁去做过那样的服务。
     英拿回钱给强时的心情是愉快的。她想强会因为这一把钱而忽略关心她做什么事。
     其实强并不是不关心。可关心能带来钱吗？你卖的是肉，我卖的血。大家并没有什么两样。也算是扯平了。

(三)

小建被英放在床边，开始准备午饭了。小建却跟在妈妈后面，

一会要馍吃，一会要水喝。怕是妈妈再去哪里不要他似的。
英今天要做的是捞面条，是强最爱吃的饭。和好面，先醒上。

等着醒面的功夫，英又去河那沿的菜地里割了大哥家一把韭菜，摘了

5个番茄。英带着小建去，把摘的番茄放在衣襟上擦了两下，堵了小

建的嘴巴。小建吃了两口，太酸，吐了出来。非要吵着妈妈摘长在河

沿上的狗尾巴草。
“下次妈妈给你买辆小汽车！”英暗暗想。农村的孩子真是可

怜，狗尾巴草都是很好的玩具。
一会儿英就摘了一大把，拿出几根，用灵巧的手很快编织了一

只小老鼠，小建赶紧抓过来。
英用狗尾巴草在小建的脸上磨蹭了几下，痒得小建咯咯笑起

来。
回到家，英放下小建，洗了手，开始擀面条。
擀面的面板上已经有了霉斑。没有女主人在家的日子，哪里有

人在上面擀面做馒头呢？英好好用水洗了洗，先晾在一边，等干了才

好擀。趁这个功夫，英把菜摘干净，切好，去麦秸垛拽了一篮子麦秸。
河南是小麦的重要产区，麦秸杆有许多的用处。没有压瘪的麦

秸杆，可以被灵巧的匠人编织成各样的织物，常见的有草帽。夏天在

北方的农田里，可以经常看见戴着麦秸草帽的农民。瘪了碎了的麦秸，

被农民从麦场拉回家，铡成一段一段的拌了草料喂牛马，更多的是被

当作燃料。麦秸很好烧，火也大，但燃得极快，做饭的时候需要有人

一把一把地续添。
正准备烧火，小建又缠了上来：“妈妈，抱！”在两岁的小建

看来，妈妈的怀抱是最温暖和最安全的港湾。
英抱着小建，就没有办法擀面条了。擀面条需要用力气。要弯

着腰，先用小擀杖把面擀成个小圆片，再换大擀杖擀。
“强死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回来帮我！”英生气地把擀杖放下，

抱上小建，关了门去找强。
因为没有目标，英走在巷子里喊起来：
“强————强————”一高一低低声音，象叫魂似的。
这个村子里，若是谁家的孩子突然得了急病，不吃，或者高烧不褪，父母以为孩子是被惊吓到的话，就会在中午的时候，抱着小孩走在小巷子里喊魂：“强————回来吧！强————回来吧！”孩子有时会好转，不知道是因为大人喊回来的，还是孩子经不起这样的

暴晒或摇晃或呼喊而惊醒。

强很快在二狗家露了头：“喊啥！喊魂啊！还不回去做饭！”
英似乎输了理。看见强出来，扭头就回了。
英边擀面，边安排着抱着小建的强差事：“去拿两坨蒜剥了！”
强边剥蒜，边问英：“还去不去西城？”
“当然得去！不去你给我钱？”英擦一把汗没好气地说。
强把蒜和盐放在石臼里捣碎，蒜汁溅出来迷了眼，辣疼辣疼的。
英把面已经擀好，切成3毫米宽的细长条，撒上面粉，搁着。去刷锅烧火。
把煮好的面从水沸的锅里捞出来，放在盛满井水的盆里一激，再捞到碗里，浇上和好的蒜汁，拌匀了。上面淋上炒好的番茄鸡蛋。
强吃了一大口，因为吃得太急，噎了一下。
“也没谁给你抢，急什么！”英说着从锅里舀了一碗面汤给强送送。
“你也不在家，我不是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捞面条了么！”强抱怨着英。
虽说出去打工挣了钱，可日子却不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滋润了。强在英不在的日子，不是到大哥家凑合吃一顿，就是随便在卖血回来时随便买几个馒头充饥。生活完全没有了规律。
“等我们小建长大了，天天吃蒜面条肉臊子！”英的眼前似乎已经有了一栋高楼，她的小建就幸福地和她一起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