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河里挑沙送我上学的日子

——寒门父母难

喻海良，2012/4/25

         在那遥远的山岗上，有一座坟，那里埋着我的妈妈。她走了已经3年多了，除了每次回老家能在坟头坐坐，自说自听，讲讲我在外的发展情况。其它时间，就都远了。有时候，真想我的妈妈。为此，写了《念母碑》和《妈妈，您在天堂好吗？》，并找人刻成两块石碑，准备立到母亲的坟头，以示思念之情，也表达“子欲孝而母不在”的伤感之情。

          我三岁丧父，母亲害怕后爸欺负我，改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小时候，性格比较倔强，直到高中前，从未叫过他一声爸爸）。应该说他家是一穷二白，除了把生父留给我的2000多元（83年）还债了之外，可能还有别的外债。面对这种情况，母亲也只能面对。后来，在母亲的把持下，家里开始做一些小生意，日子好了几年。再接着，养父被别人劝说去淘金，再次赔光了家底，而且，一跌不振，我家成为名副其实的寒门。

          小学时，由于大家都认为我是捡来的孩子，不只是成绩很差，而且专干调皮捣蛋的事情。二年级的时候，学校让我妈开家长会，走到半路上，便有七八家人找她告状，说我偷吃他家的桃子，说我踩坏她家的菜地……。因此，没到学校，便生着气回家了，当天晚上也是把我好一顿收拾，宣布从此不再去我的学校。即使这样，在养父不在的时候，她偶尔也给我讲讲生父的事情。我生父高中毕业，在北京当兵8年。我就是妈妈去看望生父时，在北京怀上的。她说北京有天安门，有故宫，等等，一系列恨铁不成钢的言语。当时的我，也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那里懂她的良苦用心。六年级下学期，班主任到我家做家访，劝说妈妈同意我不参加中考。她指着我在家里墙角地上画的图案，说，还是要让孩子毕业的，好歹有个小学文凭，将来好去学个漆匠，当个木工，给别人画画也成。

         命很好，稀里糊涂以地区第一名考到初中，并被老师安排当班长。小孩子天生的自尊心激发了我无限大上进心，从入学那一天开始，我爱学习了，成绩从几十名（虽然一开始就很努力学习，但基础实在太差），一直爬到前几名。与此同时，由于小学老师到我家劝退学，妈妈以为初中读不了多久，初一就给我盖楼，准备退学后，相亲、成家、生小孩。因此，家里再一次有了较大的外债。也在此时，我成绩突然好了，让妈妈无法“接受”，她的规划要泡汤了。初三上学期，学校安排我参加县里面的择优保送考试。在我考之前，妈妈甚至说“保佑你考不上，保佑你考不上。” 其实哪有父母希望自己孩子学习差，考不上好学校的。只是，如果我没能被保送高中，就能去参加正常的初中毕业考试，再考一个好中专。为此，我爸还特意去学校送了礼。后来没多久，学校通知，我被保送了。但是，久久没有收到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妈妈开始担心，是不是由于没有去学校送礼，家里穷，被别人换了档案（好像这事情，当时时有发生）。同时，她也变得犹豫，这孩子上高中，费用怎么办？于是，她让爸爸去庙里抽签，看看能不能顺利上学。我爸笑嘻嘻地回来，说抽了两支。第一支说高中能上，肯定没有问题。我妈马上说，既然能上，你还抽第二支干什么。我爸说，第二支看看能不能考上大学，也是能上。就这样，她们下了决心，送我上高中。

         高中和初中大不相同。因为初中是义务教育，学费很低。而高中，虽然我是保送的，只是免考不免学费。每学期将近1500元。对于有一屁股外债的父母而言，只能说是火上浇油。同时，由于养父淘金失败后，生意网络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她们只能去干蛮活，挣钱供我上学。离家两里地，有一条河，叫乌江。河堤高大约10米。除了春汛期间，河水通常只有膝盖那么深。由于那年头，村里镇上建设多了，用沙量也多了，不少穷人家都去从河里往岸上挑沙子，一拖拉机5元钱。我妈和养父，每天早晨6点起床，就到河里立沙堆，让水流干。八点左右回家吃饭，饭后马上回河里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样下来，两个人一天大约能挣30元。但是，哪天刮风下雨，就不能干活。因此，一家人的平均月收入在600元左右。而我一个人一年的学费就要3000元，另外还要生活费。而且，我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还有些外债被人盯着屁股催着还。当然，我知道家里穷，一开始非常节省，每天都是吃同一个最便宜的菜。记得第一学期，每个月的伙食费为45元。5角一餐，三餐都是同一个菜（后来，物理老师的爱人认识了我，看在眼里，在伙食等很多方面都给很多照顾）。就这样，一直到高三。回家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这学期高考很重要，营养方面不能亏待自己，在临走去学校的时候，背着养父，偷偷地塞给我钱。而且，她经常笑嘻嘻地和我商量，“孩子，如果你考不上重点大学，就别念了，看行不行。”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就是要努力，一定要考一个重点大学。后来，我也没有辜负她，成了村上第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

         就这样，妈妈和养父一直从河里挑沙子，供我上完高中。当大学录取通知书邮寄到家后，父母又开始发愁了。全家当时的所有积蓄只有2000元。我妈和养父为了筹到钱，找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然而我家当时穷，很多人都躲着。但，我妈还是“厚”着脸皮说“我们过些天，卖了沙子就还给你们”。最后，终于凑够了7000元，开始我的不一样的人生（我的求学求职之路）。而我妈，为了还盖房子和我上大学的欠款，直到我读硕士还在河里挑沙子。当然，后来我条件好一点，就逐渐给她一点点钱。再后来，买了房子，计划欠款少一点，就马上接她过来和我一起生活。然而，就在那年，积劳成疾，她走了。

         寒门子弟，我应该算一个真正的寒门子弟。有时候，想念我的妈妈，她这一生真的很难。而我，能做的，只有更加努力，不浪费她对我内心的期望。因为，她为了我，在河里被水泡了十年，肩膀上扛了十年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