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中学的班主任林老师,今年八十整寿了。她出生于1932年阴历二月十九,当年的阳历应该是3月25日,这是刚从万年历上查出来的。今天的阴历二月十九,是阳历的3月11日,就是后天了。林老师说,当年登记户口时,谁也记不住阳历的生日,都记阴历的。结果,户口本上就把阴历的生日加上一个月,就算成是阳历的了。也有的干脆就用阴历的生日代替阳历的生日。例如家母,阴历是正月十八,现在户口本就写着一月十八。但是我们给母亲过生日还是过阴历的。如果查起来,母亲的阳历生日应该是2月22日。
我们上初中入学时,林老师应该三十岁。那时老师很年轻,我印象最深的是她总是披着一件紫红色的呢子外套,走路特别快,像一阵风似的。她当年参加学校的教工运动会,还参加百米短跑,可见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林老师教我们语文。老师是福建人,普通话不可能特别标准。家父当年跟我说过这样一件故事。说两个大学生谈恋爱,一个是福建人,一个是广东人,两个人都不会说国语,而两个人在各自讲方言的时候谁也听不懂谁的话,于是他们之间只能用英语来谈恋爱了。不知这事究竟是真是假。而林老师的普通话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讲课没有问题,念课文我们也都能听明白。
林老师最初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的班主任最初是一个音乐老师,但是这个老师没当一个月,就换了林老师。我觉得,音乐老师是位男老师,男老师当班主任让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我在上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男老师当过班主任。换了林老师,心里觉得很踏实,觉得这才对路。
我在班上算不是最出色的学生,也不是很差的学生,就是一般人吧。北京俗话说:疤瘌眼儿,大肚脐儿,一般人儿。我也就是这样的一般人儿。一般说来,老师对一般人都不怎么特别下工夫,这很正常。好学生能引起老师的好感,差学生能引起老师的关注,一般人是上下够不着,所以老师不予关注再正常不过了。
到初二的时候,班上选班委,我被同学按学习委员的角色选上班委。可是当时还选了一个女生也当班委,好像也是按学习委员的角色选的。这样,一个班就可能存在两个学习委员,显然是不可能的。林老师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当班长。我听到后,没有大吃一惊,也吃惊不小。听林老师的意思,我已经责无旁贷了。可是说实话,从小学起,我从来就没担负过这么重大的责任。我虽然也有一点兴奋,觉得能得到老师的器重。但更多的是茫然,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当班长到底应该干些什么。这样,就稀里糊涂地干上了这个职务。
正如我之所料,当了班长后,真不知道该干什么。生活委员,管大家的发放粮票和伙食卡什么的,劳动委员在大家劳动时候组织一下。体育委员则组织大家进行体育锻炼。学习委员跟任课老师保持联系,组织晚自习什么的。可是我这个班长能干什么?说是总负责,我可负责什么呀?没人告诉我,我也没有主动去问林老师,于是,这一年就这么哄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同学们对我有什么意见,也不知道林老师对我有什么意见。这真算是糊涂到家了。现在想来,班上只要没出什么大事,估计我这个班长就算完成任务了吧。这也是我瞎猜的。
毕业后,有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林老师。大约是1974年,突然想到应该去看看林老师。结果到学校找她。可是林老师当时很忙,正在开会,于是她就请语文教研组的另一个老师陪我说话。老师可谓用心良苦,但是没跟老师多谈一谈,还是有些遗憾。
再后来,到了80年代,我们有些同学就陆陆续续相互联系,去看望老师。林老师也就跟我们讲起当年她当我们的班主任时,我们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我们班有个女生,父亲去了台湾,只母亲带着她跟她的妹妹生活。后来,她母亲想再找对象结婚,这个女生怎么也想不通,不能接受母亲另组家庭的现实。林老师就跟她做工作,说她母亲这样做完全是正当的,做女儿的不应该阻拦。至于后来是什么结果,林老师没说,我们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老师上中学时,读的是教会学校。当时很多同学都入了教。也有林老师的同学和朋友劝她也信教。林老师说,她就是不信。你再怎么说,你说多少遍,我就是不信,就是不参加教会组织的活动。她的那些同学和朋友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去了。这也是后来我们去看老师时,老师告诉我们的。
我们读书的时候,林老师给我们的印象是特别严厉,几乎没有什么笑容。其实,林老师也有笑的时候,只是不太多。林老师还告诉我们,她刚来到我们学校工作的时候,大学刚毕业,是坐着三轮到学校的。她一来,就当班主任。那时,她还是个23岁的姑娘。她当第一个班主任的那个班,学生都是男生,都是干部子弟,其中就有毛远新。这帮干部子弟特别淘气,特别能折腾,林老师被他们气哭过好几次。她想辞掉这个班主任。后来好像还是坚持下来了。前两年,这个班的学生送给林老师一本书,都是他们写的回忆他们的父辈的事迹。
林老师的爱人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也是福建人。退休后不久,因心梗突然去世,这给林老师打击很大。林老师自己后来患了乳腺癌,手术后,恢复得还不错,已经超过七八年了。这两年,林老师的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过去的学生,有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给林老师过这个八十岁的生日。我总以为,把老师比作父母似乎总不太恰当,但是我们对老师却总有一种依恋之情。这似乎也是改变不了的。
林老师过60岁生日的时候,我在国外,没有参加祝寿活动。林老师过70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林老师的蛋糕上写着:松高百丈,蔽荫千里。也许这里应该用“庇”这个字吧,也许不该用“蔽”这个字。这里就来不及细究了。林老师过75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的蛋糕上写着:耕耘老圃,撷采英华。反正我不喜欢写什么福寿之类的套话。今年,林老师说,一定不要送蛋糕,太油太腻,于是我们就决定不送蛋糕了。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5-23 14:59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