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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堆上的黄花,开得格外鲜艳和茁壮,吸引着童年的我和伙伴们。我们常常一起在粪堆间玩耍,争论着这些黄花中哪朵是西瓜花,哪朵是甜瓜话,哪朵是黄瓜花。我小心地观察着每一朵鲜花,期盼着这些鲜花能够结出果实来。然而,我的期盼总是落空。鲜花凋零了却未见结果,接着天就凉了,我的心也就跟着凉了起来。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些鲜花是因为开错了季节而不能结果的。
负责攒粪的是一个不说话的中年人,大人们叫他“四类分子”。我常见四类分子默然地用推车把粪便运到粪场里来,攒起粪堆,也常见他默然地用推车将粪肥送往农田里去。
童年的我不晓得何谓四类分子,只懵懵地感觉四类分子应不是好人。可我的这一感觉与我看到的并不相符。当我和伙伴们围绕着盛开着黄花的粪堆嬉戏的时候,四类分子总是离我们远远的,重新攒起一座粪堆,这显然可以不破坏已有粪堆上的黄花。事实上我从未见他破坏过一朵黄花。于是,我又感觉四类分子应不是坏人。
镇上一户农家的侧墙高处有一个洞,洞里是个马蜂窝。我时常捡起地上的石子往蜂窝洞里投,只因洞口太小太高而屡投不中。这天,我又捡起石子往蜂窝洞里投,不想一投即中!寂静了大约数秒钟,就见一队马蜂“嗡”地从洞口汹涌而出,聚成一团,吓得我转身就逃,只听得身后“嗡”声越发紧了。那天正逢镇上赶集, 我逃到集市上也就淹没在人群里了。那团马蜂在集市上空盘桓了好大一会儿才怏怏离去,有几只马蜂临去时报复性地刺了一位正在卖农具的人。那人很快找到我家里来讨说法,我当时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也不清楚父母是怎样跟那人解释的。那人走后我便担心一向严厉的父亲会怎样惩罚我。不想父亲见到我后哈哈大笑,并细问我是如何击中马蜂窝的,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第二天,我又和伙伴们在粪堆前玩耍。不知什么时候四类分子已然站到了我面前,轻轻地说:“你捅了马蜂窝,是吗?”
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哈哈……”四类分子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仿佛比平日里少了许多。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却感觉他的笑容是那样熟悉。
后来,我每次见到他,他的脸上就会生起一抹笑容。虽然他不说一句话,我心里却是暖暖的,于是便觉得四类分子定不是坏人。
再后来,四类分子从镇上消失了,大人们都说他时来运转了。镇上流传着很多关于四类分子去向的说法,有人说他当上了乡长,有人说当了副县长,最夸张的说法是他当了副省长。无论如何,我却一直为四类分子的未来担心着:现今的他会不会像那粪堆上的黄花,虽是鲜艳,却开错了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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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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