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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听他讲了自己是如何给人治病的,所有人都觉得很新奇,与这个时代太格格不入。但仔细想想,行医可不就是要像他这样吗?实在没有比这更正常的医学理念了。
上周五的早上听了一场保健讲座。由于主讲人所在的医院是边疆地区的一个小医院,所有我并没有对讲座抱有太大期望,仅仅因为我们这边的组织者担心到场的人太少,所以硬性要求我们去充数,我才勉强去了。
听了一会儿,渐入佳境,甚至庆幸自己被抓来“凑数”。医生姓谢,讲了饮食上的一些禁忌,有一条是他不吃野味——倒不是出于我们生态学专业所推崇的环保使命,而是因为他觉得奇怪的食物会影响人体免疫系统,产生排斥反应。谈到排斥反应,他稍稍延伸了一下话题,讲了自己的一个案例。有位病人做了肾脏移植手术,很自然的,会产生排斥反应。通常来说,为了缓解人体的排斥反应,器官移植的病人每月要花5000元以上的医药费。但是这位病人,只花了每月200元的医药费!为什么?因为这位病人很穷,谢医生知道他付不起医药费,于是在手术之前的3个月,每天都对他进行心理训练,让他想象,即将移植到他体内的肾脏来自于一个年轻的、有活力的姑娘,他的身体会很顺利地接受它,结果,他的排斥反应非常小。这个案例太美了,“此中有人,呼之欲出”,美得像是古代的故事。美国医学记者Shannon Brownlee著有《过度治疗:太多药物为何令我们更加病态与贫穷》,在作者看来,药物与仪器尽管越来越先进,但人们并未因此而获得更完善的保健与护理,恰恰相反,政客——工业的利益盖过了患者的利益,由于这种利益组合的存在,一方面有钱人被诱惑着将银子投向不必要的治疗程序,而另一方面,那些穷人则被随随便便打发了事……
这位医生的另一个特点是,对于寻求病症比寻求治疗方法更感兴趣,其行医风格如同“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句镌刻于撒拉纳克湖畔墓碑上的一句铭言。一位女士贫血很久了,他就问她,是不是爱喝茶叶?她说是呀,您怎么知道?他说茶叶里面有种成分影响铁离子的吸收,所以常喝茶容易贫血;一位老人得了皮炎,十年了还没好,他就问老人是不是喝牛奶?是不是爱吃牛肉?而对方果然都是在十年前开始吃这两样,试探性地戒了半年后(先是牛奶戒了半年,之后牛肉戒了半年),皮炎不治而愈……谢医生还谈到一位前来问诊的抑郁症老年人。用所有仪器都检查不出他的问题,家人和医生们建议那位老人出院。但是谢医生说,这样让他出去,他会自杀的。果然,出院后不到一周,老人就跳楼了。别人问为什么你算得那么准,谢说,因为我比你们更同情他,更知道他有多痛苦。
这种治疗理念,与那些现代化的治疗方法相比,显得老土、缓慢而简单,甚至或许还有些碰运气的成分。但是这种方法彰显了医生对病人本身的关心胜过医生对医药和器械的依赖,这一点很珍贵。把每个病人当作一个“人”,而不是当作“CT检测对象”、“B超检测对象”、“高昂药物的VIP客户”。
在《医学是科学吗?——科学人文对话录》一书中有一个细节:1979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是两位工程师,他们毫无医学和生物学背景,却因发明计算机断层扫描技术而获此殊荣;而与此相反,“彰显巨大人道主义影响和人格光辉”的史怀哲医生却只能得到诺贝尔和平奖。从科学意义的评判上,这样的分配理所当然。但其深层影响则在于“助长了医学中的技术主义倾向”。有技术撑腰的医学因此平添了些优越感,而原本人与人之间的求医问诊故事也因此更换了主角。我想起了我的新导师(以及导师的导师)也说过,虽然单位每年都会组织两次体检,但是非常不情愿去(http://agri-history.ihns.ac.cn/scholars/zxs/tijian.htm)。大概是那种冷冰冰的仪器、粗粗的抽血管、毫无感情的诊断书以及机械化的医生都会让人没病也会吓出病来吧。
医学是科学吗?我觉得这问题,就如同“建筑是科学吗?”、“教育是科学吗?”等等。这些与人直接相关的领域,应该是把对生命的敬畏,对人性的感知,对喜怒哀乐的倾听与理解,对病人、对住户、对受教育者权利的尊重放在第一位,它们超越了知识与技术。只是,知识与技术似乎已经成了科幻小说里那个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并且野心勃勃的机器人,人类已经集体无意识地越来越受控于它们了。
(ps:严格来讲,这篇文章算是“重度抄袭”。那天听完讲座后,非常激动,就在网上搜“医学与人文”相关的评论文章。搜到了吴燕的一篇《医学的人性正在技术和利益中陷落——读<医学是科学吗?>和<人的医学>》。只看了一遍,就发现几乎她引用的所有语录,我都想借来用。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篇。实在汗颜得很,我看的书实在太少了,只能引用别人已经引用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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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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