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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坐定下来想写篇博客,刚写了个题目,就停了下来,因为我们家对面的邻居Greg开动了割草机开始干活了。Greg是个勤快的好男人,他家的庭院在他悉心保养下弄得十分整洁、漂亮。自从搬来这个小区后,我就一直以Greg同志为榜样,他割草我也割草,后来发现这样的“后进赶先进”实在很辛苦,这位邻居太勤奋了,每天一下班就忙着洗车、浇水、种花,门前的草坪三日一小修,五日一大修。后来我只得把“指标”大幅下调,Greg割三次草,我出去奉陪一次。今天已是他最近的第三次了,为了我自家院子的美观,更为了维护我的指标体系不至于进一步下滑,我只得推着割草机出门干活去了。
四十分钟后我满头大汗地割完了草,跟Greg挥挥手(不陪他玩了),回到电脑前开始写博客。此时此刻,Greg同志还在干活,提着个修边机像个理发师似地在给新割好的草坪修边。不管他了,咱这次说一下终身教授的考评问题,这周刚给我们系的一位终身正教授开完了考核会议。
说考核,其实就是委员会的几个教授坐在一起针对这位被考评的教授提供的材料结合自己对行业的了解进行讨论。终身教授并非一劳永逸,每五年须把自己的工作做出详细的书面总结,提供支持性材料,学术委员会给予综合评议并出具书面意见。这次被考核的这位(60多岁的)教授很高产,自2006年以来,发表了14篇论文(均为本领域较权威的杂志,如J Nutr, J Nutr Biochem, J Biol Chem等),申请获得了两百万美元左右的经费,讲授十几门课,国际国内会议做了10次报告,指导了7名研究生,所以评议过程很轻松,几乎就是走走过场而已。不过,结束前我们几个对这位老同志赞扬了一番以后,有人提了这么个问题,倘若被考核的终身教授表现“相当”不理想,达不到同行认定的最低要求(譬如文章经费均为零),该当如何?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下,比较一致的意见是我们委员会须针对被考核者的问题和不足出具一个“整改意见”给他,允许被考核者化一年的时间去“整改”。下一个问题是假如一年以后这个人依然达不到要求或者根本不理睬我们的意见怎么办?回答是再给一年时间。如果仍然不行怎么办?我们都笑了,如果出现这种极端情况的话估计也只能矛盾上交了,因为我们只做评价和建议,不能代替行政部门采取措施。
大凡终身教授一经聘任后,理论上其聘期可以延续到退休,不受学校各种阶段性教学、科研工作量的考核约束。高校工作尤其是科研工作的“非线性”特点决定了考核本身的复杂性,估计世界范围内没有一种公认的适合高校科学研究和教学特点的最有效考核办法。大学是研究所谓“高深学问”的场所,学术研究的价值也难以计量,在我看来“终身教职”的设立其实质意义是我们社会为教授提供的一种学术“特权” - 是为了保护高等学府资深学者们拥有的(对整个社会发展有着重要意义的)独立、自由、公正的学术观点。
事实上绝大部分获得终身教职的人也是“不待扬鞭自奋蹄”,跟别人没啥两样,该有的压力一样有。这个压力广义上称作同行压力(peer pressure)。Wiki上对Peer pressure的解释是 “the influence exerted by a peer group in encouraging a person to change his or her attitudes, values, or behavior in order to conform to group norms.”除了我们每年有年度工作总结并接受上一级(系主任或院长)的考评以外,这个每五年由同行教授组成的委员会对终身教授进行评议就是一种直接的“压力”。在这位教授提供的材料中我注意到他老人家的14篇文章中,3篇是前三年(06-08年)发表的,9篇是2010年以来 - 也就是接近考核时期发表的。看得出这种来自于同行(评议)的压力对于一个已经接近退休年龄的教授来说依然存在,当然说得更到位些,这种压力不仅是他,我们这些同事也感同身受,在评议他非常productive的总结材料时心里也同样感受到一种压力 - 因为我们也是要被同行评议的。
国内高校在“争创世界一流大学”的道路上提出了很多诸如“去行政化”理念和新的教授考核制度,也有些高校已在尝试设立终身教职这样一个制度。我想我们学习国外高校一些行之有效的制度并予以“嫁接”施行是没有错的,但不能忽视“文化”在各种“先进规则”中扮演的角色。我个人觉得这种peer pressure就是一种国际上有着多年历史积淀的高校文化,它既不能缺乏,又不能过头,适度的peer pressure是每一个学术机构促进学术良性竞争、良性发展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驱动力和文化内涵;反之,在缺乏良性的文化氛围、缺乏正常的peer pressure的学术机构奢谈考核制度上的改革结果多半是镜花水月。
写到这里,我抬眼看看自家的园子,其实我的庭院也不赖,有花有草,还有两棵紫薇树,但跟Greg家的一比就是第三世界了,peer pressure大得过头了!我越看越有点愤愤然,这小子把门面搞得这么好,简直就是跟我在作对嘛!今天他把绿草坪剪得很平整,每条边都修得整整齐齐,太漂亮了,不过,wait a minute,也不能算十全十美吧,你瞧这修剪下的青草还零乱散落在路上,不太协调吧!正当我心头刚开始舒缓点下来,可恶的Greg又从他那兵工厂一般的车库里钻出来了,手里提了个歪把子机枪一样的新款吹风机,显然他要把遗留在道路上的杂草全部吹干净。他知道我在窗前看他,还得意洋洋地往我这个方向挥手,他要往死里整我啊。我还真没注意这家伙扛着歪把子的姿势是如此的难看,就跟那些跟在日本鬼子屁股后面下乡扫荡的皇协军一样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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