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弟在弟妹的搀扶下跨过机场安检门时，突然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老弟回过头来给我挥手，我看见他泪流满面，我的眼泪实在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但愿菩萨保佑，保佑老弟能再顽强一点，战胜病痛的折磨。

他实在太痛苦了，位于锁骨后面的癌细胞压迫下臂丛神经，导致他两只胳臂和肩膀终日酸、胀、疼，两只手连拿筷子都不可能，吃饭、穿衣、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这对一个曾经的硬汉来说，是何等的痛苦啊。更难过的是无法睡眠，每次只能睡十几分钟就被疼醒了。那天老弟对我说：“二哥啊，我好痛啊，连脑袋都痛昏了，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为了给老弟治病，跑遍了北京城里无数家大大小小的医院，看过无数的专家门诊，手术不可能再做了、放疗剂量已经超标了、伽马刀也做不了因为他的病灶位置太深而且肿瘤体还包裹着动脉血管、DC瘤苗法也不行因为他的癌细胞属于鳞癌类对DC瘤苗有抗拒性、超声波聚焦法也做不了还是因为他的病灶位置太深且在食道上。化疗已经做了14个疗程，似乎已经产生了抗药性，肿瘤医院的那位主任医师一边翻看以前的记录一边问以前都用过哪些化疗药？我赶紧回答说用过艾恒、伊立替康、紫杉醇、顺铂、力朴素等，她突然问道：“力朴素？力朴素是什么东西啊”，我说好像是一种抗癌化疗药吧，网上都有有关信息。她很生气地说：“网上有，你把网上的拿来我看看！”天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等着啊，我去哪里找网上的东西来给你看哪？你自己面前就有电脑查一下不就得了吗？为什么要让患者去找呢？何况这是比较常见的化疗药，你作为一个肿瘤科的主任医师难道还不清楚吗？粒子植入法呢？专家说这个是微创手术，是将放射性碘125包裹在直径为0.8毫米长为4.5毫米的钛合金微管中制成颗粒，再将这些颗粒植入到病灶中间，只杀灭癌细胞，对周边的正常组织没有影响。8月14日和9月27日分别做了两次植入手术，共计植入36颗粒子。专家说为了使效果更好，提出再做两个疗程化疗，并且这次化疗采用的是新的方案，即紫杉醇+顺铂+恩度，让我们赶快去准备费用。化疗从9月30日开始，第一个疗程到10月13日结束，然后休息一周，10月21日开始第二个疗程。我每天都去医院里看望老弟，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好像越来越疼了，没有见好转的迹象。到10月22日做CT平扫检查，发现癌细胞不但没有减小，而且已经向周围的淋巴转移和部分骨转移了。这期间，我们也去看了好几位神经疼痛科的专家的门诊，希望能找到合适止疼办法。专家们先提出打止疼针，可是不管用；再用止疼贴，效果还是不好；打杜冷丁，一次只能管大约3个小时左右，也不敢打多了，上了瘾怎么办啊？最后专家们说还是得治疗肿瘤，只有等肿瘤消掉，疼痛的问题才能解决。可是，怎么治疗肿瘤啊？他们最后说要不再换一下化疗方案试一试，用力朴素+顺铂+恩度？并让再去准备经费，因为前面交的6万元押金已经不够了。力朴素+顺铂+恩度？刚入院的时候，那位大夫就说这个方案根本就不适合缩窄型食道鳞癌的治疗！这不是在拿患者开玩笑吧？

老弟一天比一天难受，他自己似乎有种不好的感觉，不想再耗在北京了，他要回老家去。再说，他的身体也承受不起化疗的折磨了，刚入院的时候他的体重还有73公斤，一个半疗程下来已经瘦到只有62公斤了。老弟说：不听这些鬼专家的忽悠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患者半点！

这期间，我也不断在网上到处查询是否有什么民间偏方，重庆有个叫“医源陈”的，网上说他能用他家的祖传秘方治疗晚期癌症，拥有国际最高水平，价格是1年19.2万，一次性交清全部费用才开始治疗。正好我在重庆还有个师兄，委托他去打听，结果在他那个医院里，根本就无法见到这个“医源陈”，护士说只有经过院长同意才能，“医源陈”才给予咨询和治疗，其他的都不清楚，初步判断这很可能也是一个骗局。北京朝阳区平乐园小区附近有个“北京恒安中医院”，里面有个中医肿瘤科，网上说该科“围绕临床中遇到的重大课题携手进行科研攻关并根据自身特点走专科、专病、专治的办医路线，力创品牌专科，中医肿瘤专业做为本医院的重点科室在大力弘扬传统中医文化、秉承中医中药精髓同时开拓创新，专家组根据清热解毒、扶正祛邪、活血化瘀、软坚化瘤的中医理论，与各大医院的名老中医反复论证，对万余例患者的临床治疗经验进行总结创造性的提出了扶正化瘤整体疗法治疗肝、肺、胃、食道、贲门、胰腺、乳腺、子宫、卵巢、鼻咽、脑、肠等各部位中晚期癌症，从该疗法推出至今已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使广大受癌症困扰的患者看到了康复的希望。”通过网络咨询预约了一位姓杨的大夫，网上介绍她是那里的中西医结合治疗癌症专家组的组长，从医40多年。我们带着所有的影像资料，跑过去，挂号费50元（比其他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的挂号费贵好几倍），然后就诊。她把我们带过去的文字资料，包括各期化验单等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问“做手术切除没有？”我说“切了，是2007年做的”（资料里大部分内容都是有关那次手术的，我很奇怪，她看了一遍材料怎么还问？），然后又问“做化疗了吗？”我心里更奇怪了！弟妹为了再试探一下，就说“那请你看看影像资料吧，究竟他的癌细胞扩散到哪里了？”杨专家拿起影像胶片在灯前晃了一晃就说：“你们看，他现在扩散很严重，这里，肺上，这片淋巴结，这里脊柱附近都有……”然后接着说：“吃中药吧，没有副作用，我院特有的、针对每位患者组方的化瘤汤效果很好的”。我问：患者马上要回四川去了，能不能把药方开出来，我们回成都去抓药。她说：“那不行，药方是我的专利，不能给你们”。老弟听到这里就说：“算了，我不要她治了”，走出了诊室。弟妹在走廊上对我说，这个专家在忽悠人，连影像资料都没看明白，就想着卖药。那专家还说什么“你们不抓药，来这里干什么？”话语中似乎还有点威胁的味道。我也生气了，我可是交了50元挂号费的，不买你的药也是我的权利！我赶紧跑出来看老弟，他说这个专家是个骗子，别听她的，我们走吧。

老弟回四川老家去了，在北京半年时间里总共花了10余万，没有取得一点疗效，他说：人们常说京城里藏龙卧虎，其实不是，现在是藏着一大批钻进钱眼里专门忽悠人的假专家！要说还有一个真大夫的话，那就只有宽街中医院的那个赵大夫了，这几天吃了他开的中药，咳嗽减轻了不少。他吩咐我过几天再去找那个赵大夫调整一下中药的配方（这里的药方是有个底方给患者带走的，患者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买药）。有人说中医不科学，管他呢，只要老弟吃了以后感觉能好点，就用！

按赵大夫的药方，我去中医院拣了两周的中药，背着沉甸甸的大药包，走在落满了枯黄的银杏树叶的路上，想着老弟那曾经潇洒的英姿如今被癌细胞和化疗药物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样子，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往下流。菩萨保佑，但愿这些中药能让老弟渐渐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