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看一本关于“现代艺术”的书,隐约记得一个故事,大概说,有个清洁工人,用扫帚在一块破布上胡乱涂抹些垃圾,然后做一个画框——就是一幅杰作。
前天去杜甫草堂,惊喜地看到在老杜茅屋外,一条小路旁的墙壁成了一张巨大的画布,游客可以在上面随意涂抹——它客气地自称为“涂鸦墙”,其实我看可以大方地叫“新艺术墙”,如果某些很有“个性”的现代绘画也算艺术的话。
从前,喜欢留情和留字的游客,常偷偷在竹子上刻字,如到此一游,如爱你万年之类的——草堂的竹子很有名的,老杜刚经营草堂时(759年),曾向绵竹县尉讨要过特产绵竹;可他后来似乎不喜欢竹子了——五年后,他回成都草堂之前,给严武写的诗中有两句“极富现实精神”(陈毅语):“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为什么讨厌呢?现在我们才明白:在他离开的时候,竹子已经被他的粉丝们刻画得乱七八糟!
现在可好了,墙面铺了一张大画布,旁边还放着排笔和颜料,任何人都可以去任意涂抹。我来晚了,画布上几乎没有空白,只能在颜色浅一点儿的地方写。
不同的涂鸦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多少人画,也分不清画了是什么——不论个人的画和字多么好或多么不好,结果都无所谓,搅在一起就是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自然”作品了。
我突然感觉,这种艺术的生成,没有主题,没有激情,也没有个性,似乎失去了艺术的“基因”,而沦为纯粹的物理,只留下无序的线条和色彩。但这确乎是某些现代艺术的特征——我看过有现代书法家吹嘘他的代表作就是在宣纸上写了一层又一层,让重叠的文字将白纸盖满——也许他的每个字都比我们写得好,他的过程也很激情,但最后的结果,不是等于直接拿墨汁(掺点儿水或者酒大概更好)往上涂抹吗?我从来看不懂现代绘画,这会子好像是顿悟了。
等画布涂抹够了,草堂人会将它收藏起来,然后换一张新的,等着大伙儿来涂抹。下面的图片还不够混沌,所以还在墙上。当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时候,它就从涂抹成了艺术。
我想代表老杜题一首小诗,可是没地方写了,写了也会消失;写在这儿吧:
千年过客都乘兴,满地诗篇碧玉痕。
竹叶清风吹不去,一墙涂抹落白云。
老杜的那两句诗,陈毅以为“极富现实精神,余以诗人千古、千古诗人赞之”。
1963年写成对联从北京寄给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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