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学语文可以休矣”?
暑中湿热如蒸,忽有远客来访。寒暄一番之后,不免信口开河,长话长聊起来。好在空调室里可避暑,谈兴渐浓,话题渐杂,扯来扯去,不意扯到“大学语文”上来。半日闲话,客人告辞,意兴盘桓,良久不已,遂将主客二人对话略加梳理,存入电脑,题为《答客问》。无意“争鸣”,姑妄言之耳。
问:听说这几年你改行教“大学语文”了?不是说现在大学里谁都不愿意教这门课吗?你怎么反倒自投罗网?如此不务正业,莫非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答:改行?这话不够准确,您大概是听谁说的吧?不错,这几年我倒是真在给理工专业学生讲“大学语文”了,几乎每学期都有课。不过并不算改行,客串而已。“现当代文学”的老本行干了二十几年了,怎么好轻易放弃?另外,似乎也算不上不务正业。一来“现当代文学”和“大学语文”并非完全绝缘,彼此交叉重叠处甚多;二来多年以前我就有过教高中语文的经历,不敢说熟门熟路,至少可以算是顺理成章吧。
至于您所说的“谁都不愿意教这门课”,虽略夸张,可也不能说完全不对。若寻找原因,大约有这么几个:首先,你知道,高校近年来的评价机制往往以学科建设(学位点、科研成就)为依据,教学、尤其是公共课程教学的实际地位每况愈下,而大学语文就是一门面向理工科学生的公共基础课程,其处境可想而知。其次,从学生方说,现在的大学教育以“就业”为中心,课程的重要性也往往体现在对“就业”的直接作用方面,这样,理工科学生自然也就“人人心中有杆秤”,孰轻孰重,往往学生比教师更善于权衡。你想,所谓“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这类校园谚语的流行可能是空穴来风吗?还有,由于高校对教师评价机制的导向作用,一般教师虽然长期在教学第一线工作,可往往难以真正拥有对自己教师身份的认同感,缺少教育岗位意识。不少教师除了自己的学术目标,很少去试图了解自己的服务对象,比如当代大学生的心理状况、人生观、价值观和社会观等等,对社会状况、教育理论也不感兴趣。在这种状态中,从事“大学语文”这类课程的教学就难以有成就感、快乐感。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有没有代表性不敢说,姑妄言之。
所以,我教“大学语文”,既不是因为觉悟高,也算不上“自投罗网”,仅仅是服从学院的安排而已。相关背景是:为了保证这门课程正常运转,学院规定中文学科的教师人人必须兼任“大学语文”课程。你说,这样规定到底是因为对这门课重视呢?还是无奈之举?
问:哎呀,想不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那么,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取消这门课程呢?老师也省心,学生也省力,何乐而不为?
答:“大学语文”这门课是上世纪70年代末首先在南京大学恢复设立的,当时直接的原因是“文革”后招收的理工类专业大学生语文水平底,需要对他们补课,补上中小学阶段形成的语文能力缺陷。不过后来人们发现,其实早在20-40年代的中国大学里,也都有“大一国文”这类提高语文水平的课程,翻译家许渊冲在回忆录《追忆逝水年华》中就曾生动地描述过当年给他们讲授“大一国文”的朱自清、闻一多、陈梦家、许骏斋、刘文典、唐兰、罗庸、浦江清、魏建功
您建议取消这门课程,可能仅仅是从“大学语文”老师不愿教、学生不愿学这种尴尬的现状出发的。但现状是现状,造成“现状”的却另有原因,就如我刚刚提到过的,高校功能和评价机制的偏枯以及社会浮燥等等。
我不认为“大学语文”课程已经走到了尽头,理由有三:
一、即使大学生在中学阶段已经比较圆满地完成了“语文”课程的目标,也不能认为大学阶段就不再需要提高“语文”修养了,只要“大学语文”名符其实,而不是对“中学语文”的重复,那就是必要的。
二、语文也罢,国文也罢,都涉及到从知识、能力到修养、素质的“无终点”性质,语文有工具性的一面,但又决不限于工具性,它更多的涉及人的审美素养和人文素养,故而对语文的学习应该是“终身制”。人生每个阶段的“语文”目标不一,“大学语文”的教学目标自然应当根据“大学”阶段的总体教育目的设置,但就学习内容的广度和深度而言,“大学语文”也仍然具有这种“无终点”特性。
三、事实上,随着21世纪的中国大学对在校学生要求的不断提高,学生专业阅读和课余阅读以及写作的需求增大,对“大学语文”教学目标的设置和师资水平也应该有更高的要求,“教学改革”的空间很大。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3 05:40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