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迅

这是一篇旧文，现重新发表。

http://www.zhouhai.com
Zhou Hai's Photosgraphs: The Unbearable Heaviness of Industry

这是一个会令人心情沉重的网站。如果不是经人介绍，我想我是不会发现它的。它的名字叫“工业的沉重”，是摄影家周海的作品集。网站的结构极其简单：一页前言，一页作者简介，一个电子信箱和一套十页照片；它的色彩单调，清一色地黑底白字和全部的黑白照片。第一次看到它，我被它的凝重，深沉吸引住了，更被它展现在我面前的产业工人的残酷现实震撼了。以后，我时常在休息的时候去看一看，也时常会情不自禁地思索一个问题：我们的工人阶级这是怎么了？

周海的镜头对准了的是做重体力劳动的中国产业工人。我看到，他们在迷漫著工业粉尘和屡屡浓烟的工厂或工地上辛勤地劳动著。你看，一个工人在高高的脚手架上默默地望着上空，好像在问自己是在社会上的哪个层次上；另一个工人站在一号高炉前，分明是在诉说着世道的不公；还有一个工人推著平板车向前走着，而前面是一片烟雾，使得他不知所向何处。所有作品都没有配一点儿文字，但是你知道他们是在中国的大地上，你知道这是二十一世纪中国的与现代化格格不入的一角。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满面尘土，穿着油腻的工作服。从他们呆滞的目光，我看到的是迷惑，失望和愤怒。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明写著无声的申诉！

他们的父辈们是幸运的。解放后，工人阶级当家做主，打倒了剥削阶级资本家。到文化大革命，工宣队进入各个领域，工人阶级实现了对上层建筑的领导地位。毛主席号召“工业学大庆”，铁人王进喜的形像遍布全国。“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曾几何时，他们是那样的风光，他们厚厚的老茧是他们的文凭，他们久经风雨的脸庞是他们胜任领导地位的铁证。不能说他们那时的生活比现在要好，但是他们的不同寻常的崇高社会地位使他们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满足。然而，时变境迁，在改革开放的今天，金钱代替了老茧，白领又再次翻身领导蓝领，人们已经失去了对产业工人的尊重和兴趣。沉重的存在又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了镜头外的一族。周海的“工业的沉重”正是在这个时候以还原中国产业工人本来面目的角度出现了。没有了虚无的尊重，失去了英雄的形像，周海展示给我们的就是他们的工作状况和生存状况。

老实说，镜头中的主人工们应该说也不是最不幸运的。相比那些下岗的工人来说，他们还有一个饭碗，可以养活一个家。看看那些失去了工作的工人们，当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一钱不值，已经成了社会的负担时，他们的双手握了一辈子的煤产，他们拿不出大学的文凭，他们在银行里的血汗钱早已不值钱了，而他们服务了几十年的国家企业又不能给他们提供合理的失业救济。对他们来说，面对的不仅是沉重的工业，还有社会的不公。

从周海的自我介绍我得知，他1992年毕业于广西大学无线电工程系。 1996年后开始专门从事摄影。据说他1997 年开始创造这个专题，至今仍然在继续著，为的是“让更多的人关注到隐藏在工业背后的一面，关注到工人们的劳作和生存”。他的作品曾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也到过法国和日本。

周海的作品与世界纪实摄影家萨尔嘎多(Sebastiao Salgado) 的作品有许多相似之处。萨翁最初是学经济学的。 1973年他改行摄影，专门拍摄与人类生存和工作有关的专题。“工人”(Workers) 是他的具有代表性的项目之一。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引起世人从社会底层的角度来讨论人类生存的条件。“我的作品就象一条引链使那些没有机会亲临现实的人们看到现实。”我猜想周海应该是受到了萨翁的表现形式的启发，同时又是在中国的特点环境里的一种无奈。这个网站的意义在于，它使那沉重的存在重新走进了我们的视线。正如周海在他的前言里所说的：“当我们的视线被工业带来的巨大变革遮盖的时候，我们的内心有责任关注到其中那些沉重的劳作和沉重的生存。”

周海明年(2004年)将要到美国办个人展览。我衷心地祝愿他展出成功。

“工业的沉重”的网址是：www.zhouhai.com。请给沉重的存在一丝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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