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希波克拉底医学,意大利著名医史学家卡斯蒂格略尼曾作过一段精彩的概括。他说: “ 首先我们要知道它(希氏医学)是建立在自然科学的广泛基础上,在临床医学上有丰富的经验,在因果关系上有清晰而合乎逻辑的推理,并具有奠定在崇高道德基础上的道德观念。这些因素使一种医学体系有了发展的可能。事实上,《希波克拉底文集》是自然科学几乎没有萌芽的时代,在医术上具有先进性的最宝贵的代表文献。希波克拉底学派的医学虽然在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的知识上有缺陷,虽然只是很少而粗略地研究过动物,但是它主要是建立在临床经验和哲学推理的基础上,终能使医学提高到难以超过的高度。这是历史上最有意义的现象之一,并可能是最重要的,因为它说明通过经验,实际观察和正确的推理,可以得到极有价值的宝贵材料;但是由于没有解剖学和生理学等基础知识,所以它只能有一定限度而且不免笼统 ” 。卡斯蒂格略尼继续说道: “ 希波克拉底虽然并不象那些错误的说法那样,是医学科学中的完人,但是,他的确解决了医学历史上具有决定性倾向的开端 ” 。这个决定性倾向就是科学和理性。也正是基于这个前提,我们说希波克拉底开创了西方医学。
在同代人和后裔心目中,希波克拉底被荣誉的光环包绕着。他的名字已成了医术神圣、纯洁而高贵的象征。在西方医学史上,或许没有一个医生的声誉比希氏更大。被称为 “ 希波克拉底第二 ” 或 “ 当代的希波克拉底 ” ,是西方医生的最高赞誉。柏拉图热情地褒奖他,亚里士多德称他为 “ 伟大的希波克拉底 ” 。盖仑尊他为 “ 圣者 ” 、 “ 一切美好的奇妙创造者 ” 。自中世纪起,人们把他当作 “ 医学之父 ” 。
在漫长的中世纪暗夜里,古代学术要么消隐了,要么被严重 “ 异化 ” 。希氏及其著作也难逃劫数,与盖仑、阿维森纳等古代重要医学家一道,变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对权威。他的思想和学说,包括缺陷和错误,都蒙上一层神谕或先知的色彩。
随着近代科学的兴起,古老的医术逐渐变成了一门真正的 “ 科学 ” 。人则相应地变成了一架 “ 机器 ” ,实验分析、物理化学的手段成了研究人体及其疾病的主要手段。医学呈加速发展趋势。新的总是迅速代替旧的。人们提到的更多地是维萨里、哈维、巴斯德、科赫、魏尔啸、弗莱明、华生等一系列的新人、新成就。一种全新的范式确立并壮大起来,完全取代了原有的范式。于是,希氏及其成就的命运陡然一变。 “ 医学之父 ” 的声音渐弱渐远,几乎被淹没于已逝的历史之河中。
在今天,希波克拉底的著作静静地躺在图书馆极不显眼的一隅,除了少数学者,罕有医学生或医生会有光顾它的雅兴,哪怕仅仅为了消遣。若任意挑选一位医学生或医生,问问知道希波克拉底否?当然,他或她会提到 “ 誓言 ” ,但对其中的内容一定不甚了了。可许还能引用 “ 医学之父 ” 的 “ 人生短暂,医术久长 ” ( Life is short,Art is long ),但他或她肯定难以准确回答这一格言的原始含义。显然,由于历史和自然的原因,希波克拉底正在从医学的历史舞台上消逝。他对当今西方医学已不再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成了名副其实的历史人物。虽然时时有人努力复活他,甚至有人呼吁 “ 回到希波克拉底去 ” ,但终究只是整个医学大潮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从未形成一个汹涌的潮头。
大可不必为希氏的这一命运而伤感,因为这是近现代西方医学突飞猛进的必然结果。历史的任何进步都需要付出代价,即使是那些曾经极有价值的菁华。否则,历史将停滞,就象中世纪那样。现代医学不再需要希波克拉底,正说明现代医学与古希腊相比,已有了质的的飞跃。
恩格斯曾说: “ 如果在细节上形而上学比希腊人要正确些,那么,从总的说来,希腊人就比形而上学要正确些。 ” 若把这段话里的希腊人和形而上学换成希波克拉底医学和以生物医学模式为核心的近代西方医学,绝大多数当代医学家或医生们或许不屑一听,甚则嗤之以鼻。不过,鉴于人类医学的主题和目标并没有变,病人、医生、疾病依然是医术(或医学)的三个基本要素,希氏毕竟是古希腊的哲人、智者,在当代医学面临的窘境中,虚心地倾听一下 “ 医学之父 ” 的教导,毕竟有益无害。从现实角度上重新咀嚼一下希波克拉底关于人、关于医术、关于疾病、关于医生的各种原则性阐述,肯定会对现代医学有所裨益。他的智慧的魅力永远是迷人的,将不断地给后来者以新的启示。可以断言,希波克拉底绝不会、也不应该被完全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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