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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二）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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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了码头，几个男人帮着萧楠把钟文扶进旅馆。看到钟文睡下，萧楠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想到在船上钟文说的话。他一定是在借酒撒泼，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醉，只是以此说出心里的话。她突然变得不安，甩下披肩走到窗前，用力拉开垂地的窗帘。整个房间瞬时被夜色俘虏。床头那盏昏黄的灯把整个房间衬得更加静谧。萧楠望着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去。我喜欢黑夜，在夜里我不用化妆，这让我感到安全，也让我清醒。
萧楠在心里反复念叨这这句话。她想到这时的钟文也许会口渴，她马上离开房间，到服务台要了一些开水和茶叶，急匆匆地向钟文的房间走去。
“嗨！去找钟文？”
吴桐叫住了她。
“他应该会口渴，我去给他倒点水。”
“我可不可以找你聊聊？”
“聊什么？”
“随便聊聊，反正时间还早。”
“我有男朋友，是钟文。”
“大小姐，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找你谈谈。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凭什么喜欢你。”
萧楠想了想，“你在花园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说罢，萧楠疾步走进钟文的房间。
她倒了杯茶，在嘴边吹了吹，小心地让钟文呡了一口。钟文的确是醉了，顺从地像只绵羊，躺下后再次沉沉地睡去。萧楠收拾好钟文脱下的衣服，走了出来，向花园走去。
已近零时，花园里很安静，萧楠只能听到自己走在青砖板路上发出的声音。她看到吴桐坐在前面不远处的石椅上，抽着烟。吴桐看到萧楠，狠狠地吸了一口，呼出一大团烟雾，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站起来，向萧楠走来。
“等你多时了。”
“男人不抽烟会死吗？”
“男人不抽烟不会死，没有女人会死。”
吴桐感到这句话还没有完全从他的嗓子里流出来，就被萧楠瞪圆的眼睛给吓回去了。
“All right. Take it easy. 算我没说。”
“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我找你有事。”吴桐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找你有事。”
“那就请这位公子说说吧，快点好吗？”
她没有想到刚才还油腔滑调的吴桐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回嫁给钟文吗？”
“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他的朋友，问问总可以吧。”
“就算是他的朋友，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问我，你可以去问钟文。”
“我问过他。不过他说自己不敢再问你这件事情。因为你每次都回避他这个问题。”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想……”
“你们在一起两年多了，时间不短了。况且你们岁数都不算小了，我很想知道你在等什么？”
吴桐压低了声音，看着萧楠。他在等回答，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老练的侦探，在一层层地揭开笼罩在谜案上的所有掩饰。他渴望答案。这让他兴奋不已，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万万想不到萧楠会笑出声来。他变得迷惑，他不知道这笑声说明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笑声中的不屑和嘲弄——
“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句话：皇帝大婚，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就是这个太监。”
吴桐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楠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中，这个让钟文痴迷的女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是那么得体。虽然有时你会觉得她很沉默，甚至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吴桐还是把这些看作是萧楠的矜持，即便吴桐觉得从他们认识开始这个女人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还是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萧楠对钟文绝对忠诚。他有时甚至想不清楚，是萧楠让钟文依赖，还是钟文把萧楠变成了这样。吴桐长吁了一口气。
“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说话。”
“如果你再问，我想你还会听到。”
“我只希望你不要玩弄钟文的感情，他很单纯。”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很单纯。”
“那就请你不要伤害他。他告诉我，有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爱你，还能怎么爱你。他甚至……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碰你。”
“好了，闭嘴！”萧楠转身要走。
“你不要去怪钟文，是我问他的，当然，我只是关心他，没有别的意思。”
吴桐往前跟了几步，想要解释。
“你问的？你怎么不问我们这两年里上过几次床？”
“我知道你们没有，钟文不会骗我……”
萧楠猛地转过来，举起右手，朝吴桐的脸打过去。吴桐下意识地闭上眼，可是他发现这巴掌并没有打在他的脸上。他慢慢睁开眼睛，萧楠的手停在他的脸旁。他有些尴尬，说了一句对不起。萧楠抽回手，看了看吴桐，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越走越快，最后跑进了旅馆。
吴桐站在那里，看着萧楠走上青石板路，发出有力的声音。她的背影从大到小，从清晰变得模糊，不时被斑驳的树影剪碎、拼接，最后在旅馆的门口又变得一览无余。
吴桐点了根烟，猛抽着。他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倒是不担心萧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钟文。在他心里，钟文未免有点窝囊。别人说那是老实、规矩，可他就是认为和自己比起来，钟文算不上是个男人。他太老实、木讷，太容易满足。别人说他胸无大志，他却总说知足是福。想到这些，吴桐笑了，打他们认识时，钟文就是这幅鸟样。
他们是大学同学。吴桐记得那是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他着急去篮球场，跑得很快。在楼梯拐角处撞上钟文。钟文怀里抱着的作业本撒了一地。那是钟文是班里的高数课代表。他帮钟文拾了起来。从那时开始他们成为了朋友。在经济学专业中，他和钟文是全系成绩最好的学生。不过和钟文的老实木讷不同，吴桐更招女孩子喜欢。吴桐想起每次自己自豪地向钟文传授经验时，钟文总是板着脸对他说：不知道那些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会不会连我一起骂。想到这，吴桐又笑了。他掐断了烟，抬头看了看天。月，已经向西移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了萧楠，他这时强烈地感到一种吸引。他想，当时萧楠那巴掌要是打在自己脸上，我现在肯定在心里记恨这婊子。长这么大，自从父亲走后还没有人打过我。遇到的女生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冷淡的。“操！”吴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愤恨地骂出声来。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慢慢地向旅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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