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按：今天晚上刚刚结束科学史会议，看到一些老朋友很高兴，连续几日的会议下来，以及一些琐事，也没有时间打理小店，先放一个小文章，过几日再制造新产品。这篇小文章发表在即将出版的《发明与创新》杂志2009（12），先贴出来，也以此纪念与该杂志近一年的愉快合作。

是什么因素让科学论文沦落为草包科学？

——由钱学森先生发表的科学论文说起

李 侠

近日从网上看到关于钱学森先生发表的科学论文的一些资料，据李红周博士统计，钱先生一生发表了37篇被SCI检索的文章，从发表的杂志来看，没有我们今天所推崇的所谓高影响因子的刊物，更没有什么《Science》、《Nature》等顶级刊物，就连目前最流行的所谓H指数，钱先生的得分值也不高，但是这些丝毫不影响钱先生的杰出学术成就以及作为一代宗师的地位，而且他的那些文章即便今天看来也是实实在在的智慧成果。

相反，今天我国科学家的成果以及专利越来越多了，形式更加漂亮了，影响因子也是越来越高，其中不乏很多发表在高档次的刊物上，内容也更加符合既定的范式，然而我们却在日常生活中感觉科学论文越来越不中用了。传统的老问题仍然存在，迟迟得不到根本性的解决，而新问题却又以更快的速度不断涌现。这是很吊诡的事情，我们不禁要怀疑，今天的科学论文是否也变成了花拳绣腿，越来越变得仅具有了欣赏价值，而无多少实用价值。这个问题不禁让笔者联想到美国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费曼教授（1918-1988）1974年在加州理工学院给毕业生演讲时说到的一个名词：“草包科学”（ Cargo cult science）。难道今天的科学论文真的已经变为一种草包科学？是什么因素让今天的科学论文退化得如此彻底？

坦率地说，这个词组翻译得并不是很遵照原意，也许照字面意思来说，翻译为拜物教式的科学更准确一点，但这样一来，也就缺少了费曼教授所暗指的“自欺欺人”的意味了，因此，把这个短语翻译为草包科学还是很形象的。也许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可以说，科学已经走上了一条歧路，被过度包装的科学日益远离科学本身，越来越注重形式的完美，而内容却越发被忽视。想想每年发表的数十万篇论文，到底解决了多少人类关心的科学问题？再看看那些躺在专利局的数以万计的专利，到底有几件是有开发价值的？这些越来越不中用的镶着花边的草包科学，却配合着扭曲的评审标准，使科学从对本质的探索走向了娱乐化的前台。那么是什么因素让科学看起来越来越草包化了呢？

在笔者看来，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除了众所周知的科技评审体制扭曲的宏观原因外，还有暗流涌动的微观层面的因素在此过程中推波助澜。如果没有了众多科技共同体成员的暗中共谋，科学何以沦落到如此地步。从宏观层面来说，科技投入的有限性，以及评审体制的扭曲，造就了科学论文成为草包的外在动因，而科技共同体成员为了获得错误前提下的承认，不惜采取机会主义的科研运作模式则直接促成了科学的草包化，如果不按照这个错误前提工作，则个体将被体制无情淘汰。有了金玉其外的共同体，科学论文难逃普遍草包化的命运。

科学论文日益草包化是当下世界科学发展中涌现出的一个普遍的新颖现象，相对于西方发达国家的科技体制来说，我们的科技体制与管理水平更加低下，从而也就导致中国的科学论文草包化的程度更为严重，草包化的两种表现形式：泡沫化与垃圾化。泡沫化的一个典型体现就是萨拉米香肠式的科学成果越来越多（比喻科学成果象切香肠一样，一片一片的，而不是整根香肠），它遵循的原则就是最小出版单位（LPU），从而导致单位科学的“药力”严重缩水，科学在公众的视野中越发草包化，这还不是最坏的，虽然这种模式下的科学论文由于药力下降已经草包化了，但毕竟还有一些真内容，最糟糕的是垃圾科学，投入的是真金白银，收获的却是垃圾，这才是草包化的最高境界。诗人海涅所谓的，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为了捍卫科学的荣誉，必须打破落伍的科技评审体制，使科学重新回到对自然本质的探索之旅，科学在任何情况下与任何形式的过度包装都无关，它只与事实与真理有关。

2009-11-4夜于上海，11-5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