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
哀悼日里的映秀
|
天在那一天塌了。
76岁的张洁玉从废墟里爬出来，眼前熟悉的小镇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几乎所有的建筑就像被人捏碎了一般。远处的山也在流动。
小孙子上学的映秀小学不见了。直到天黑，这个12岁的小男孩也没能像往常一样扑进奶奶的怀里。
夜，漆黑的夜。水、电、通信……一切都没有了。映秀，这个岷江畔的秀丽小镇死了。张洁玉和老头子、两个儿子儿媳妇背靠背坐在大坝上，他们已经感觉不到大雨的浇刷。
“周遭山上到处都在滑坡，声音大得就像放炮。整整一夜。”张洁玉顿了一下，仰头叹口气：“那个夜长得哟没个边。”
走在遍地废墟的小镇上，几乎可以想见5月12日下午这里遭受了怎样的劫难。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唯一一座直立的6层楼被截去了下肢，第一层没有了。旁边的漩口中学教学楼，一半站着，一半向左前方重重地倒下去。
这算是幸运的。剩下的除了极少部分被压缩后歪歪斜斜立着，绝大多数都成了瓦砾。呈M形环抱着映秀镇的三座山，分别被砍去了一半。各自砍下来的一半合到一起，吞噬了无数生命之后，彻底封住了都江堰往汶川的通道。
岷江穿镇而过，江边的水泥路被掰成几截。一截路面上躺着一个绿色的封皮，封皮上面印着“婚育新风进万家汶川县计生局发”，可是里面记载主人信息的瓤已经不见了。
张洁玉像丢了魂一样在帐篷前的一段水泥路上走着。她会偶尔停下来跟人诉说，但很少掉眼泪。只有说起至今还未找到的小孙子的时候，她会哽咽。她伸出两只手给别人看，“他头天刚给我剪的指甲。”她喃喃地说，“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从一片废墟望过去，是另一片废墟，只有一杆红旗在风中飘着。红旗凝固在升旗日那一天。今天，它没能半垂。红旗的脚下就是映秀小学。一群人还在紧张搜寻着可能的幸存者。
那天，上五年级的小孙子想要买个生日蛋糕和同学一起重新过一次生日。“我说你的生日刚刚过了，又要过啥子嘛？他说今年小学毕业，同学们一起高兴一下，明年就不要蛋糕了。”张洁玉恨自己没依了孙子。前天要五毛钱买冰棍她还给了一块，大前天想吃酸辣粉，她给了3块。“可是那天，我咋就……”她嘴唇打着哆嗦，说不下去。
她还有两个女儿，嫁给了山那边的人家。几天前小女婿匆匆赶来看了一眼，报了平安就离开。大女婿在地震中没了。她只是听说，大女儿还好，但是并没有确切消息。
她也是死里逃生。她家住在五楼，楼梯完全断裂，第一层彻底粉碎。困在屋子里的她不停地喊。突然听见有人喊“妈！”她应声道：“我在这儿。”可是过了许久没有动静，这才想起是隔壁的人家。最后是住在三楼的亲家跑上来救她。门被封死，他从外面刨，她在里面抠，孙子剪好的指甲都抠裂了。
面对安慰她的人，她会不住地说“谢谢”，也会说“我现在想开了，会好好地活”。她家的帐篷就在漩口中学门口的空地上，周围集结着各种车辆和数百顶帐篷，很多帐篷里进进出出着各色制服、操不同口音的人。
傍晚时分，帐篷外阵阵炊烟。张洁玉正在帐篷外的小桌上认真地切着一棵白菜。
5月21日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40992-26278.html
上一篇：志愿者：我们一起，挺起一个人字
下一篇：“百家饭”——灾后东方汽轮机厂目击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