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是一个有山有水的美丽城市。它东临华盛顿湖，西通太平洋。西雅图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她的市内建设几十年来经久不衰，以至于人们戏称造楼用的塔吊是西雅图的市花。微软，波音等大公司的总部就坐落在附近（波音在本世纪初迁离），许多新兴公司也视这里为创业首选。十五年前，当亚马逊书店创业时，它的创始人贝索斯就举家驱车从纽约到西雅图落户。更早些的一九七一年，星巴克的第一家咖啡馆也是在西雅图开张。然而，这个充满活力的城市却不总是幸运之儿。它也经历了曲折的过去。而城西“先驱广场”（Pioneer Square）以及周围的地下城，就是西雅图没落和复兴历程的见证。

 

西雅图的西部，是面对艾丽考特湾的“外滩”（Waterfront）。这里是旅游者最爱驻足的地方。西雅图的标志建筑¬——太空探针（Space Needle），就是在外滩北段的一座高塔。从那里沿着岸边向南，就是繁荣的“外滩市场”，既有招揽游人的小吃，特产，纪念品，也有面向居民的食品百货，更有星罗棋布的饭店，咖啡馆，酒吧。再往南走，是码头区，各种本地和远程的游轮就停泊在那里。西雅图水族馆也是那里的主要景点。码头区也是游人如织，还不时能见到当地居民在那里跑步，遛狗。再向南，就是我们要说的先驱广场了。

 

一八五二年第一批来到西雅图落户的移民，就是在先驱广场这个地区开始建城的。那时，西雅图主要的经济是伐木。这块地皮，就是在长满树林的山坡下的海滩上用泥土，垃圾和锯末草草填出的平地，上面盖了些简陋的木屋。西雅图的早期居民，就生活在这个“与潮水共舞”的地方，把加工好的木材运往加州和北美各地。

 

一八八九年，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城区。西雅图市趁机作出了两个“旧城改造”的决定：新建房屋必须使用砖石以防火灾重演，而且整个城区要填高，杜绝潮水侵扰。这第一条决定得到了贯彻，第二条却走了样。当时正值阿拉斯加淘金热，西雅图是重要的中转港口，经济十分红火。居民们等不及政府填高地面，就纷纷重建起自己的房屋。随后，市政府坚持既定方针，把街道填高了几米，几乎与房子的二层楼齐平。于是，两者之间的人行道就成了“隧道”。人们在上面盖了顶板使房子的二层楼与街道相连，而原来的底层和人行道就成了“地下城”。

 

可是好景不长。淘金热带来了滚滚财源，也带来了各种行为不端的生意人和冒险家。渐渐地，下城区变得乌烟瘴气，居民和正经生意纷纷撤离。而且，一九零四年由于鼠疫，政府封闭了地下城。于是那里更成了违法犯罪之徒的藏污纳垢之处。在一九一四年，号称“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建筑”的史密斯大楼（Smith Tower）在这里落成。但这时，整个街区已经难挽颓势了。后来，这个地下城就每况愈下，慢慢被人遗忘了。

 

一九五零到六零年代，政府计划拆毁这个街区的房屋，这下却唤起了一些人的危机感。当时有个建筑师叫安德森（Ralph Anderson），就在那里开业。他不忍看到这些具有悠久历史的建筑被毁于一旦，就抵押了自己 的财产买下了一幢房子，将其重新装修，投入使用。他乐此不疲，一连整修了四幢楼房。后来他越做越大，在一九七七年主持了把一座罐头公司的楼房改建成西雅图国际交易中心的工程。安德森在先驱广场地区救活的几幢大楼，成了这个街区复兴的桥头堡。例如，有些大楼被改建成高级公寓，吸引了高收入的人群来此居住。这样 也就促进了当地餐馆，酒吧等娱乐业的兴起。

 

在此同时，另一位西雅图居民斯坦布鲁克（Victor Steinbrueck）也投入了拯救历史的努力中。斯坦布鲁克也是一位建筑师，是“太空探针”的主要建筑设计者。但他同时还教书和写作，出了好几本关于西雅图建筑历史的书。得知政府拆毁下城街区的计划后，他积极奔走，领导了民间努力来保护历史遗产。期间，他不但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把这个地区的历史建筑列表归类，还充分利用自己的话语权，以报刊文章和书来宣传历史保护的事业，唤起公众关注。终于在一九七零年，先驱广场成为了西雅图的第一个历史保护区。

 

在这段历史中，另一个传奇故事就是“地下城之旅”了。它的创始人斯皮德（Bill Speidel）是一位历史学家，曾写过一本关于西雅图历史的畅销书“暴利的后代”（Sons of Profits），讲述这个城市创始者种种不为人知的故事。当时他在西雅图的报纸上有个专栏，谈论当地人情掌故。当他提到西雅图的地下城时，有三百多个读者来信要求他带他们去参观。读者们还每天打电话来“骚扰”他。受此鼓励，经过一番探寻后他在一九六五年开始了“地下城之旅”。开张后第一次，就有五百人参加。以每人一美元的价格，斯皮德就这样捞到了“第一桶金”。以后他对部分地下城进行了修缮，“地下城之旅”的内容也逐渐增多。今天，这已经成为西雅图的景点之一。通过地下城之旅的活动，斯皮德征集到了大批市民签名要求保护西雅图的历史，对建立历史保护区起了重要作用。这个活动也吸引了众多旅游者来到先驱广场，给当地的娱乐饮餐业带来客源。反过来，游客们人口相传，也使得先驱广场名声大振。到一九八八年斯皮德去世时，“地下城之旅”已经达到了每年十二万人次的规模。在第一大道608号（608 First Ave，between Cherry Street and Yesler Way），你会找到面对街心绿地的一个不起眼的酒吧，名字就叫Underground Tour。那就是地下城之旅的出发处。现在的成人票价是十五元，历时一个半小时。这是一个集观光，历史和娱乐为一体的活动，绝对值回票价。

 

漫步在今天的先驱广场街头，你会看到熙熙攘攘的行人，座无虚席的饭店酒吧，和不时驶过的旅游巴士。当然还有在绿地和人行道上漫步，等待地下之旅开始的游客。只有附近小巷里木板钉住的窗户和破旧失修的楼道记载着旧日的败落萧条。面对这样的反差，很难相信这个西雅图诞生地的复兴，竟是起因于几个热爱历史，珍惜过去的民间人士。

 

今天，美国不但面临着严重的经济困境，而且面对国际上的种种挑战，“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也越来越不可回避。与之相关，人们也经常自问：美国的长处究竟在哪里？如何在新的世纪里将它发扬光大？这个答案，肯定离不开对历史的了解和重读。而西雅图城区的复兴史，就是很令人深思的一部分了。

 

 

小巷里偶尔还能看到昔日残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