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离开庙里的时间久了，这天突然想回去看看。收拾收拾行李，和家人打了个招呼，无妄一个人便进了山。

金融危机开始后，世道每况愈下。前段时间，有衙内在路上纵马伤人，只是赔了点银两就了事，以致近来大家都不怎么敢走路了。到庙里的路上长满了荒草，用前朝的话来说，绝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就好比地上的路，走的人少了，路也就没了。

好在无妄带了个柴刀，披荆斩棘的没什么大耽搁。远远要看见庙门的时候，一阵花香卷来。这花香清甜浓郁，却又不会熏得人头晕，一路上的疲惫都被这花香带走了一多半。

来到跟前，庙门上的漆都已经掉了很多，门轴处不知是哪家的狗在此定点出恭。无妄当初走的时候并未锁门，方便老乡偶尔进来避个风雨什么的。不过毕竟是没有人住，再加上没什么香火，人气少了，庙宇也就破败了。

在门口站了许久，无妄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推开门来，照壁上“我去也”三个字已经有些斑驳。笑了笑，转过照壁，院中竟然有株金桂，路上的花香原来就是这株金桂了。虽然是七月，但是山里的气候冷过山外，这桂花未等到八月竟已开了。

当初种这金桂的时候，无妄刚入庙不久，还是个小小沙弥。师父让他种花，他找乡民讨了些花种，种来种去费了不少精神却只这一株金桂活了下来。金桂长得慢，无妄一直以为它不会开花，为此小沙弥总是有些郁郁，师父就笑着和他说万物随缘。无妄走的那年，这金桂还未开花，想不到今日来看，竟是开的如此之好。人说花开深山无人知是寂寞，这金桂其实哪有半点寂寞，寂寞的是人心罢了。

一阵风起，几粒桂花飞落到无妄的脚边，无妄包了些起来便转身下山，门也不再掩。无妄晓得，以后他还会来这里拣桂花的，既然来时还要开门，走时就不必关门了。

回到素菜馆，无妄捧出今年新酿的三花酒，用桂花调了碗糖露，兑入酒中封好。封的时候有讲究，要用红泥裹上稻糠封顶，为的是不让桂花的香气泄掉。村民还有兑入些猪油，等猪油化开做成玉酒的，酒性也会更加醇和，只是无妄虽说不出家但是荤腥还是不沾的，这道手序也就免掉了。

封好酒，无妄欣欣然躺在屋顶上，吁了口气，当年的小沙弥伸了个懒腰。这酒，无妄要等到明年桂花再开的时候才会启封，那时，或许会有故人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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