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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读书,想事,想到了有关标题中的那些问题。
作为中国人,想的东西自然大多与中国有关。关于人性,有本质的,有善的,有恶的。东方尤其是中国,经常将人性和社会性混为一谈。从秦始皇统一之后, 独立的人性越来越缺乏,直到今天。现在的古典热,是人在现代生活的压迫下,不得不试图回到人性的结果。易中天的流行,于丹的更加流行,似乎说明了这一点。 自古以来,我们没有关于个人的心理学,没有追寻人心底最原始最奥秘的学问,是社会忽视人性的结果。目前,人性在经济和享乐以及快节奏的三座大山的压迫下, 接近崩溃。精神疾病的增加,只是一面镜子。一个个体稀缺人性的社会,就像充满不健康细胞的身体,是极端危险的事。
我们的传统基本上忽视神性。神性是超越人性的一种追求。我在中国基本没有这样的遭遇,求神拜佛不是追求神性,只是生活中基本需要不能满足的最后诉 求,也有少数贪得无厌者的祈求。神性是人性的一种完满,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如我对神性的理解到此为止。在古希腊,多神教也许是一种更为原始的神性追求, 人需要像神那样更加完美,在体魄和精神上更加完美,神也和人一样地生活在凡间,只是比人更加强大,更加完美。在一个不追求神性的社会,诗人是悲哀和不幸 的,他们的出路不是自杀就是非诗人化。诗人也是先天不足的,他们无法直接体验接近神的安宁的境界,只有通过文字,通过道听途说,通过非凡的努力,才能不停 止超越人性的追求。中国传统诗人之所以不能感动我们,不能感动不同文化背景的异国人,在于他们停留在对当下生活的感悟,而这样的诗人还是中国的一流诗人。 至于将诗歌作为一种修辞练习,作为一种文化修养,这样的诗人只能是二三流的。到了80年代,中国出现了一些追求超越人性的诗人,可惜他们的时代与我们的经 济变化的时代吻合,由此产生了一代悲剧诗人。用海子本人的定义,海子最多达到了王子诗人的层次,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悲剧。80年代之后,只能产生伪诗人,这 样的伪诗人至今还在层出不穷。
理性同样来自古希腊,这很奇怪。在希腊的城邦时代,出现许多哲学家,他们研究一切,包括自然的法则。同样,对自然抱有神秘的看法,是我们的传统缺乏 理性的根源,自然科学没有产生于中国。有时我想,对理解自然的追求,也是一种超越人性的追求。一个对自然好奇的人,一个能够充分享受理解乐趣的人,不会产 生厌世的想法。当人将精力耗费在理解自然,将精神寄托在自然的中心,应该也是一种神性的达成。理性归属于人心,生活在人心,理性也需要一种皈依。所以很多 研究科学的人问到终极问题,开始追寻神。牛顿一生耗费了大量心力研究神学,大概是这个原因。神性和理性是一个铜板的两面。爱因斯坦也说过,科学没有宗教是 跛足的。只是,在西方,神学被过分强调过,如果彻底压制人性,就会有中世纪的黑暗,而后来的科学和所谓文艺复兴,用诗人的语言说,是对父性的反叛,追求理 性则是对母性的皈依。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对诗歌视而不见,不敢直面美好的事物?从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嘲笑诗人,我们狭小的心被功利和所谓的富裕充满,容不下简单和真诚?
最近我开始写诗。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以为理性和诗性是不容的。现在我在写诗的时候,只是倾听自己的内心,忘记理性,忘记有生以来学习到的一切理 性逻辑。自然,也需要忘记喧嚣的外部世界,忘记社会强加给你的一切,以及他们希望看的你。就像一个人在渴的时候,他需要饮水,需要喝自然而甘美的水,来自 没有被污染过的河流,来自雪山,来自汩汩流泉。我的诗本身也是水,从心里流出,是被强迫的诉说。同时也是对目前物欲的一种净化。她只和人性有关,也许只和 当下的人性有关。她却不一定只是当下,诗性本身是一种对时空的超越。流出内心的诗尽管只和当下有关,却可以和历史流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我们的内心来自过 去,承载着过去的基因,她也流向未来,向未来遗传我们的基因。这样的当下就有可能超越时空,超越时空难道不是诗性所追求的最高目标?远方的风起自当下,却 和远方连接,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这个更远就是一个闭合的道路,回到了当下。或者也许,理性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在我试图让诗流出我的内心的时候,理性 已经用她的手暗自梳理。也许和80年代的诗人相比,这是一个优势。倾听自己的内心,那里是火。我们也需要倾听外部,倾听自然,自然的自然和理性的自然,那 里有水。水火相济,也就可以到达。最后,我想引用海子的两段关于火与水的文论。在这里,除了聆听天才的诉说,我们还能有更多的选择吗?
诗不是诗人的陈述。更多时候诗是实体在倾诉。你也许会在自己的诗里听到另外一种声音,这就是“他”的声音。这是一种突然的、处于高度亢奋之中的状 态,是一种使人目瞪口呆的自发性。诗的超现实平面上的暗示力和穿透力能够传递表达这种状态。这时,生命力的原初面孔显现了。它是无节制的、扭曲的(不如说 是正常的),像黑夜里月亮、水、情欲和丧歌的沉痛的声音。这个时候,诗就是在不停地走动着和歌唱的语言。生命的火舌和舞蹈俯身于每一个躯体之上。火,呼的 一下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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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她叫母亲,她疼痛地生下了我。她生下我是有目的的。可能她很早以前就梦见了我。我是她的第一个儿子。另一个人……她给我带来了更多的孤独。我以前在大河上旅行时梦见过她和她的美丽。我的痛苦也就是我的幸福。又深又长。比生命更深更长的是水。水的寂静。
门前总是有水。开始我只是以为自己是追求一种素朴和一块实体。我可以在其中赤足歌唱。后来我觉得:大地如水,是包含的。全身充满大的感激和大的喜 悦。土地是一种总体关系,魔力四溢,相互唤起,草木人兽并同苦难,无不深情,无不美丽。它像女人的身体,像水一样不可思议。因为它能包含,它能生产。而生 产不像博尔赫斯所认为的那样,是循环而污秽的。它是一种血洗的痛快,是一种慷慨和诗人的节日。生命与文明一样,一为延寿,一为传种。就像北方的玄武是龟蛇 合体。古人真想得好,龟蛇都是水兽呀!
但是,河流本身,和男人的本质一样,是孤独而寂寞的,需要上天入地、需要祈水、需要打井、需要诗人生命的抒发……水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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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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