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是无冕之王，在和谐社会中负有不可缺少的职能。我对敢于揭露隐瞒疫情真相的记者深怀敬意，也真诚地相信新闻自由是现代社会的基石之一。然而，舆论监督和敢于批评政府固然重要，尊重专业和承担社会责任同样缺一不可。回想SARS暴发期间，香港新闻界引导社会舆论，对政府和官员进行严厉的批评斥责，最后并将尽忠职守但曾有失言的卫生署长及卫生福利局长双双赶走，在我看来并非社会和市民之福。当时被叮走的就包括陈冯富珍，现任WHO总干事。陈以后在WHO的成就，至少说明她是个极为出色的专家和官员。更加令人讽刺的是，当年香港媒体评选的某位抗疫英雄，其实是在专业上犯错并间接造成病毒在社区流行的人士。有一次，国家领导人曾当面批评香港记者“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我在某种意义上赞同这样的批评，只可惜他们自以为是，不大可能接受别人的批评。我认为，新闻自由和新闻界的专业素质与水平同样重要，都是成熟的文明民主社会的重要标志。

 

美国CDC连日就猪流感召开记者会，听过录音后我再次深深感受到欧美科技记者的极强的专业素质和责任感。以下我把他们在2009年4月23日所问到的主要问题依次罗列：

 

1）            七起确诊病例之间有何联系？是否需要提升警戒级别？

2）            CDC在人群中进行抗体测试以查明是否有人曾感染但已恢复，其结果如何？调查中是否发现其他病原体的感染？

3）            有关已公布确诊病例之间联系的具体问题。

4）            有关人传人的具体问题。

5）            此病毒的基因特征是什么？与哪些病毒最相似？该病毒是否早已存在但因最近密切关注才被发现，或者是新发病毒？

6）            此病毒感染的空窗期是多长？

7）            有关加州病例的具体问题。

8）            有关联邦与州及地方防疫机构的合作问题。

9）            最初两个病例是如何发现的？

10）        目前有流感症状的人如何得知是否受感染？

11）        现有HIN1疫苗对猪流感是否有保护？如何评价墨西哥目前的情况？

12）        有关确诊病例的详细情况如何？

13）        此病毒中的禽流感基因在哪个节段？如此的基因混合有何启示，过去是否见过？

14）        请介绍制备疫苗的情况。

15）        与季节性流感的关系及疫苗保护的问题。

 

 

我相信部分的欧美科技记者曾接受一定的科学训练，也有些人预先作了充分准备，甚至咨询过流感专家。他们所问的问题十分专业，几乎涵盖了有关猪流感的所有重要科学问题。因此，媒体记者与CDC达到了密切配合，并将复杂的科学问题用比较浅白的语言向公众表达，在CDC与公众之间比较出色地扮演了桥梁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其实恰恰反映了科技记者的社会责任。无论是SARS还是流感，美国CDC都没有任何一位官员因为对媒体失言而下台，也没有哪一位记者对官员或专家穷追猛打誓不罢休。我认为，内地与香港的记者从欧美同行身上可以学习的东西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专业精神。战胜SARS、禽流感或猪流感，靠的是尊重专业，而新闻炒作则是无济于事的。优秀的科技记者，必须刻苦钻研业务，不能甘于无知，更不能吹毛求疵，要将专业精神和社会责任放在首位，在科学家和公众之间起好沟通作用和桥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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