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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 4489 次阅读 2009-4-18 09:58 |个人分类:科學宗教|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科学, 佛教, 科学主义, 科学文化, 佛性
頭頂的星空與心中的佛性——讀《西望梵天》 蔣勁松
在科學史中,天文學史原本就以艱深難懂著稱,而佛經尤其是密宗經典則更是晦澀冷僻,而鈕衛星博士的《西望梵天——漢譯佛經中的天文學源流》,要從佛經(主要是密宗經典)中探尋印度天文學對中國的影響,所需要的知識之寬廣、精深以及用力之勤,就可想而知了。在眼下學人普遍浮躁的大背景下,鈕博士的工作彌足珍貴。 由於在天文學史方面實在是外行,對於鈕博士作為這一領域中的國內唯一權威(江曉原教授的評價)的工作品質無法作全面的評價。只想指出下列幾點:相關工作是李約瑟先生近半個世紀前就呼籲學者研究的重要課題,鈕博士糾正了不少長期以來流傳的錯誤,本書所附的圖表有60多種,並對大藏經中流傳下來的《七曜攘災訣》的五星曆表進行了重新的修訂,為了完成本書的研究,他甚至還學習了以難學著稱的梵文。相信這些簡單的介紹已足以顯示鈕博士工作的學術價值和水準了。 借此機會我倒是想就書中的一個問題多說幾句。佛教徒是否可以或者應該研習天文、星占,不同宗派的佛經中有不同的說法。在佛教發展初期,佛在向小乘宣說的經典和戒律中,嚴格禁止僧眾修習天文星占,可是在大乘佛經中卻逐步放寬了尺度,而在密乘經典中甚至將天文、星占的研究當作密宗修行的重要內容,密宗高僧大德如一行等甚至成為第一流的天文學大師。這看起來好像是佛教在向現實讓步,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簡單,毋寧說是體現了佛教不同宗派教理的差別,反映了佛教不同宗派對於科學技術的不同態度和理解。鈕博士在書中對此未及充分展開,實際上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與一般宗教不同,佛教可以說是無神論的宗教,它認為人的命運不是由任何外在的神靈所主宰的,一切現象都是因緣的聚散離合,在高度重視因果關係的角度上,佛教對世界的理解與科學的精神是頗為一致的。小乘佛教旨在追求個人的解脫,提倡出離世俗生活,其之所以反對僧眾修習世俗技藝,主要是擔心僧眾可能會沉溺於世俗技藝,從而影響解脫。這就是小乘經典禁止僧眾修習天文星占的根本原因。另外,佛教戒律規定僧眾應該以乞食為生,所以禁止僧眾從事天文星占研究,也有防止少數僧人借天文星占活動牟利以“邪命自活”的目的。 而大乘佛教則強調在個人追求解脫的基礎上,發願成佛的大乘佛子應該利益眾生,應該採用各種手段弘揚佛法。正因如此,大乘佛教認為佛子必須要努力修習統稱為“菩薩五明”的各種學術,其中除“內明”(佛教的相關教義)外、還包括了“因明”(邏輯論辯術)、“聲明”(語言、音韻學等)、“工巧明”(各種技術知識,天文星占應該入此範疇)和“醫方明”(醫學知識)。故而,大乘佛教對於包括天文學在內的許多世間學問的研究是抱著一種積極的態度的。尤其是密宗強調“ 方便為究竟”,即任何手段,只要有利於眾生,無論是有利於其解脫涅槃,還是僅僅有利於其世俗生活,都是與佛法相一致的,或者說都是佛法的組成部分。因此,密宗經典中包含大量珍貴的天文學資料,密宗上師身兼天文學家,就順理成章,不足為奇了。 另外,大乘佛教對科學技術的積極態度也是與其對“緣起性空”的深刻理解相一致的。小乘佛教還將世俗生活與涅槃對立起來,所以認為只有徹底遠離世俗生活才能夠得到解脫,而大乘佛教則認為,世間的本性即是涅槃,不需要在世俗生活之外,另找一種對立的涅槃狀態。禪宗所謂“擔水砍柴,無非妙道”,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既然如此,天文觀測、推步盈虛,自然也就不礙解脫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大乘佛教是有利於科學技術發展的。如果說康得的名言“頭頂的星空,心中的道德律”,表明了他對科學和人文並行不悖的雙重追求的話;那麼佛教將大千世界都看成是佛性的表現,則可以說成是“頭頂的星空即是心中的佛性”,探索星空就是彰顯佛性的手段,天文星占也是修行法門,科學與佛教之間的統一性就更加深刻和徹底了。 李約瑟先生在著名巨著《中國科學技術史》中,對於中國道家在科學技術上的積極作用發揮甚多。相較之下,佛教在科學技術發展上所起的作用,迄今為止尚未得到充分的研究。其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技術上的原因主要是佛經本身的深奧難懂,觀念上的原因主要是社會上乃至學界普遍誤以為佛教消極厭世,不瞭解佛教與科學技術發展之間富有成果的積極關係。我想鈕衛星博士的工作,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新的開端。 2004-4-3 鈕衛星,《西望梵天——漢譯佛經中的天文學源流》,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4年,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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