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莱布尼茨(Gottfrido Guilelmo Leibnitio,1646-1716)对我国的知识界似乎可以说并不陌生。都知道他是德国著名的数学家,发明了微积分。但是,有谁知道他还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文学者呢?他的著作或者说《莱布尼茨全集》至今德国科学院还在整理,直到2050年才有望出齐?有谁知道他终身关注着中国?因为他在世的时候正是清王朝康熙年间(在位期1662-1722年),2000年北京科学出版社专门出版了《莱布尼茨与中国》的纪念文集,《中国近事》发表300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2005年我国又出版他写的《中国近事——为了照亮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Novissima Sinica Historiam nostril temporis illustratura),据说这是拉丁语版以外的惟一译本,被列入西方早期汉学经典译丛。从他20岁发表《论组合术》(1666)这篇逻辑学文章首次提到中国文字不是拼音文字,到他去世的最后一篇《中国自然神学论》(1716)可以说他终身关注着中国的发展。李约瑟博士在他的鸿篇巨制《中国科学技术史》(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第二卷“科学技术思想史”专门辟有一节“朱熹、莱布尼茨和有机主义哲学”以及一个附论“《易经》和莱布尼茨的二进制算术”尤其是治理国家方面的经验,莱布尼茨也是功不可没。美国学者孟德卫是研究莱布尼茨与儒学的专家曾经写过一部《莱布尼茨与儒学:求同》(Leibniz and Confucianism: Search for Accord)。莱布尼茨生前自己就曾说过,根据他生前发表过的东西来对他进行评价肯定会遭到误解。在短短300年间德国从一个不毛之地建成西欧发达国家,与莱布尼茨当初的贡献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在当年最艰苦的岁月里。
一、莱布尼茨生活的的历史背景
莱布尼茨生活的年代根本就没有当今统一的德国,而只有所谓的一个叫做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Holy Roman Empire)或称“第一帝国”名存实亡的统一体,但真正握有实权的却是大大小小300多个军阀割据的“邦国”、“选帝候”、“公国”还有成千的“骑士”之类的“草头王”。他们各霸一方,住在自己的城堡或领地或封地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而莱布尼茨呢,就在帝国北部的普鲁士某个宫廷里供职,充当宫廷多方面的顾问工作。那么普鲁士在地图上地准确位置在哪里呢?下面让我们来了解一下。作为地理名称的普鲁士,也只能算是个历史地理名称,即便如此也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没有一个很整齐划一的说法,有西普鲁士和东普鲁士之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具体的位置大致就在当今的波兰和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Kaliningrad)地区,当时叫做哥尼斯堡(K?nigsberg),即德国著名哲学家康德(1724—1804)的生卒地,注意德语到了康德时期还还没有完全定型。普鲁士在当15世纪霍亨索伦家族(Hohenzollern family)被那个松散的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派到当今的德国勃兰登堡(Brandenburg)地区镇守时,这一片荒凉的地区被称为“帝国的沙瓶”,意思是除了贫瘠的沙地之外一无所有,连现在作为德国人主食的马铃薯还是几百年后才从美洲引进的。1618年,当霍亨索伦家族通过联姻继承了普鲁士公国之后,这个家族的势力才向东部延伸,也才与“普鲁士”这个名称挂上钩。而且,当时它也仅仅继承了普鲁士这个地区的一半——东普鲁士,即当今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地区。1701年1月18日,这个家族的弗里德里希三世选帝侯之所以能自我加冕为普鲁士王国的国王,把他治下的疆域从公国提升到王国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块落后的地区不被帝国皇帝看重。后来的历史学家们说,普鲁士的出现是欧洲独一无二的现象。别的国家都是在漫长的过程中形成的,而普鲁士却是从一无所有中人为造出来的。然而,欧洲各国的君主们没有料到,恰恰是这个从一无所有中诞生的后起的“发展中国家”,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成为欧洲最强盛的国家。
那么,莱布尼茨在德国的现代化过程中究竟起到过什么作用呢?1990年加拿大学者哈金(Ian Hacking)曾写过《驯服偶然》(The Taming of Chance)一书,1975他还写他过一部《概率的突现》(The Emergence of Probability),这两部著作都很成功,尤其是第二部,曾被美国现代文库(Modern Library)评为20世纪100部英语写作的最佳非小说类读物之一。但这两部著作材料有很多重复,我以《驯服偶然》(中译本)为主轴,来看莱布尼茨为德国的崛起究竟做了些什么具体工作。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说过问题不在解释世界,而在于改造世界。那么西方世界,尤其是德国,是如何被改造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莱布尼茨在改造西方世界中有什么我们可以借鉴的之处的?《驯服偶然》这本书就给我们讲述了很朴素的这样的故事。有的时候还真奇怪,没想到人家改造世界的办法,竟然还是从我们这里学了去的。
首先简单介绍一下中世纪欧洲的宗教裁判所(The Inquisition)。在中世纪被视为铲除异己和消灭异端学说的恐怖机构。如果被该机构判罪,则是非常可怕的,如女巫被烧死、异端学说遭到禁止等。中世纪的欧洲实行政教合一,君权神授。所以异端学说也就是反国家的罪行,它在罗马法,即《查士丁尼法典》(Code of Justinian)中被定为死罪。国家的统治者们相信自己的威权来自上帝,他们无法容忍异端分子的存在。普通人也是如此,他们认为异端分子是危险的外来者,必将招致天谴。在中世纪早期,被控为异端的人会被带到当地统治者那里接受审判。所以被宗教裁判所判定有罪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而始于15世纪的宗教改革(Reformation)在欧洲历史上是件大事件,它的影响不只仅仅限于信仰活动,它与文艺复兴、地理发现、工业革命等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凡是涉及到改革的东西都会触及到利益,尤其是宗教这样涉及到信仰方面的重大问题,引发社会整体环境的变化是绝对不能低估的。欧洲历史上所发生的由神学家路德(Martin Luther, 1483—1546)领导的宗教改革引发了日后的“三十年战争”(Thirty Years War, 1618—48),结束该战争的“维斯特伐里亚和约”(Peace of Westphalia)在欧洲历史上是一个里程碑,其核心内容是每个国家有权选择自己的宗教,标志着世俗政治国家的肇始,尽管如此,教会的势力依然很大。可是,这场战争对日耳曼民族发展史上的直接后果却是一场大灾难,不仅导致人口锐减,而且将神圣罗马帝国的选侯人数提高至300名,南方的哈布斯堡(Habsburg)皇室的权威开始动摇。神圣罗马帝国至此虽然已有名无实,但仍继续苟延残喘150 年,政治实权却依然掌握在林立的地方小王公贵族手中。
其次,是要了解“三十年战争”这场宗教战争是在哪里打的,说实在的打的实在荒唐,主要战事发生在普鲁士境内,可好处却都是别的国家得到了。这就是19世纪德国著名的社会学家韦伯正是从这里得出了加尔文教派的教义对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起了决定性作用的结论。我以为韦伯是只看到了结果没看到过程,信仰的自由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以为一祷告,一划十字,天上就能掉馅饼了?那可真神了,那是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在街头前看到的景致吧。他没看到当时的景象是个什么样子。恩格斯在谈到当时的状况时写道,“在整整一代的时间里,德意志到处都遭到历史上最没有纪律的暴兵的蹂躏。……到处是一片人去地荒的景象。当和平到来的时候,德意志已经无望地倒在地下,被踩得稀烂,撕成了碎片,流着献血。”也就是说,你要信仰自由吗,路德宗信徒和加尔文宗要争平等吗,那就在你那里打吧。然后给你个虚的信仰自由,实际利益却没有你的份,都让别的国家拿去吧。直到后来那个叫做“铁血宰相”的俾斯麦(Otto von Bismarck,1815—1898)才最终实现了德意志的统一。第一帝国最终被法兰西的拿破仑一世((Napoléon I,1769—1821)推翻,而德国则以三次王朝战争通过荣克化走向在现代化,奉行了一条铁血政策,直接导致第二帝国和第三帝国的诞生,为欧洲乃至全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而且是短命的,其影响至今都未消除。但那是后来政治上的事情。但需要指出的是,没有莱布尼茨奠定的基础也是不可能实现统一的,即与民休息,走和平之路。我以为,这是我们今天在现代化过程中要吸取的经验教训,尤其是在全球化和信息化的过程中如何在大国博弈的过程中更要注意,和平与发展这两个主题变奏的重要意义。
德国大文豪歌德(Johann W. Goethe, 1749—1832)在其《意大利游记》(1786-88)中的描述,歌德离开魏玛去意大利,在他那个古典艺术之国度过的一段时期,成为他的创作的一条分界线。这位写出《浮士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大作家现在所见到的景致是浪漫的还是实证的?本来是想到南欧散散心,可却偏偏躲不开那些讨厌的统计数字,铺天盖地的统计数字,能让他有好心情吗?在写出《群峰在入静》那样的感人小诗的时候歌德已经进入迟暮之年,沧海丧田,换了人间。歌德写《意大利游记》时候,莱布尼茨已经去世整整70年了。
其他人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再看看那时候整个德意志的精神生活吧,专横的官僚体制对科学、哲学和文学的审查和监督及其严厉,约束很强的。仅举俩例子吧,如美学家文克尔曼(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 1717—1768),由于不堪忍受当时政治制度的压迫和难以容忍的科学状况而逃离德意志,德意志启蒙运动的最伟大的战士古典文学家莱辛(Gotthold Ephraim Lessing (1729—1781))急于离开德意志,就像急于离开监狱一样;这时民族统一的意识主要表现在文学领域,无论是在萨克森还是在普鲁士,在法兰克福还是在耶那和魏玛,只有文学艺术圈子在谈莱辛、席勒(Friedrich Schiller 1759—1805))和歌德的诗歌、剧本、长诗和评论。但这一切统统都没有用处。皇帝根本不听这一套,他就出版数字,雪崩般的数字!什么美学,诗歌,皇帝不爱看,你跟老百姓讲美学,讲诗歌去吧,他们懂?就连那时的瑞士大数学家伯努利(John Bernoulli,1667—1748)在其《六国游记》的记载,虽然在名气上无法与歌德的《意大利游记》相比,但在时间上确差不多,在勃兰登堡、普鲁士、波美拉尼亚、俄国和波兰,这位对数字具有敏锐眼光的人物是这样写的: